第37章 燕琢城之春(四)(第3/5页)
这一晚她到家晚,衔蝉正在给阿婆煎药,细细的腰身好看的眉眼,昏暗的油灯都掩不住她的芳华。花儿蹲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想起从前二人爬书院的墙头,她嫌累,早早从墙头溜下来,衔蝉呢,双手死死扒着。里头读书的孩童不记得先生讲了什么,她手心磨出了血,下来的时候一字不差给花儿讲了。
衔蝉那捡来的纸,纸上的字花儿认差不多了。她依稀猜测到白栖岭回京城要做什么,也知道衔蝉究竟为何改变了心念。但她什么都不说,亦什么都不问。
她只是觉得:若衔蝉真有那样的志向,真愿不顾性命去驳,那她就去好了。她一定不想世间女子再扒墙头读书了。至于衔蝉记挂的人和事,花儿可以成全她。左右她被柳条巷人养大的,王婶也好、孙婆也好,一个也是照料、两个刚好凑成一屋。
“衔蝉。”花儿蹲那叫她。
“嗯?”衔蝉正在挑药渣,因为阿婆喝到药渣会恶心。对她笑上一笑:“回来啦?今儿罚站累不累?”
花儿点点头:“白老二真坏。”
“我问墨师傅二爷会不会用戒尺打你手板,墨师傅说不会。”衔蝉担心坏了,怕他二人真闹大了,白栖岭当真端上主子的架子,要杀她剐她。那衔蝉也想了,她就拿着她抄的册子,往衙门前头一跪,谁都别活了。衔蝉还是单纯,不知晓那些人分别披着怎样的皮。
“衔蝉,你如若打定主意去京城,你就去罢!”
花儿借以认那张纸的机会,对识字感兴趣起来。她想:天下之大,总有她的用武之地,技多不压身,她多学些,也早日在这世道里为自己挣一份尊严。像眼前的衔蝉一样,像只身赴险的叶华裳一样。
她竟不知自己小小年纪有了所谓的抱负,那抱负模模糊糊,她甚至看不清样貌,但却是在心中惦记上了。
阿婆坐在床头,接过药碗,说起她当年的事:那时世道不是这样坏,她也想过出去走走。听闻江南鱼米之乡房子建在水上,也想去看一看,只是那一步始终没有迈出去。阿婆喝了药,精神很是好,对花儿说道:“花儿,你也去,去京城、去江南,随便去哪,别管阿婆。”
“这话说的!”花儿哼一声:“外头有什么好,我就要做缩头小乌龟,一辈子在燕琢城里,吃穿不愁就行!”
衔蝉知她说笑,揽着她肩膀,跟她贴脸儿。花儿嬉笑道:“趁还没走,多贴些。否则下回再见,我脸上皱纹叠三层。”她偷偷问衔蝉,可告诉照夜哥她的决定了?衔蝉说:我信中说了。照夜说:尽管去,做大营头顶的鹰,想飞去哪就飞去哪。
花儿哇一声,差点哭出来:“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花儿,我们都不苦。因为我们都相信,好日子早晚会来的。”
好日子早晚会来的。那好日子究竟什么样,她们都不清楚,只是在头脑中临摹着心中的好日子。这样一来,就觉着日子有了盼头。
这一日南来北往的商客多,讲话亦是南腔北调,很多人讲话花儿都靠猜。有几人进门的时候,把饭庄里的光都遮住了。她还不及人肩膀高。
“您几位?”她招呼着。
“四位。”
她看了眼说话的人,不是本地人,这几人皮肤都黝黑,细长的眉眼,倒像河对岸的鞑靼。年后燕琢城里偶有鞑靼,但都带着通关的文书,这几位花儿估摸着也有,不然也不会这样大摇大摆走进来。
“伙计,问你个事。”落座后带红巾的男人开口:“城里有个白府,你可知怎么走?”
“那您算问对人了!”花儿一边麻利地擦桌子一边答:“您到这就算到了白府了,因为这饭庄呀,它姓白。”
“竟是如此巧合?”
“不巧,您在这城里随便走进一家铺子,可能都姓白。”花儿对他们笑笑:“几位客官吃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