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纸马河(第2/7页)

将离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打消了去江边走走的念头,退回帐篷休息。

回到帐篷之后,他就一直睡,他听到商队老板过来喊他吃饭,他没有胃口,也不觉得饿,便摆摆手,示意不吃了,然后继续睡。睡了几个时辰,精神不但没有好起来,反而愈加迷迷瞪瞪。耳旁有许多说话的声音,忽大忽小,忽近忽远。蒙蒙眬眬间,他忽然感觉自己睡在画眉村,耳边是小时候熟悉的人的说话声。

他甚至能从那些杂乱的声音里分辨出哪个声音是村里哪个熟人发出的,似乎此时从床上爬起来的话,就能看到那些久违的面孔。

一会儿,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睡在茶叶商队的临时帐篷里,他能听到外面有人走动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会儿,他又感觉身底下的床变得松软,恍惚睡在古今寺里属于自己的房间,他甚至听到马清明在外面小声说着什么,听到一个女孩发出窃窃的笑声。那是喜鹊的笑声。

一会儿,他又感觉身底下的床变得坚硬,恍惚睡在将军坡巡山人的草房里,他听到了马辞在打呼噜,外面蛐蛐的叫声如潮水一般向小草房扑过来,又退下去。

他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时,身在何处。他有些担心,如果起来后发现自己确实在将军坡,那么此后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吗?有那么一瞬间,将离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生活是如此缥缈,如此脆弱,如此站不住脚,说有就有,说没就没。这段生活是否真实,不在于他是否经历,不在于他是否记得,而在于他醒来的时间和醒来的地方。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忽然之间,将离感觉脸上变得湿润,耳边有人大喊:“将军!将军!”紧接着,他感觉迎面有大风刮来,细小的雨滴打在脸上,痒兮兮的,如蚂蚁在脸上爬。

他心中诧异,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室外,不再睡在屋里。不然迎面不会有这么大的风。

他努力地睁眼,却睁不开。

耳边的声音还在持续:“将军!将军!”呼喊的人似乎非常急切。

也许是那人声音太大太急,吵醒了他,他的眼睛终于得以睁开。

可是睁眼一看,眼前是江水滚滚,细雨霏霏,这才发现自己临江而立,已不在帐篷之中。将离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人身披甲胄,一副军人打扮,看那面容,居然跟马辞一模一样,但身上有少许血迹。

“将军!此河的唯一渡口已被铁甲骑兵提前占据,现在后有追兵,前路已被堵死,我们已经无路可走。”那人悲戚地说道。

将离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将军,元兵仓促而来,人数应该不多,将军派一队人马冲撞过去,或许还能抢回渡口。”

将离不知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回头一看,那女人居然是明白庵里的人。但她并不是尼姑的朴素打扮,而是云髻高盘,一身细袖宽袍的红色质孙服。因江边风大,她的头发稍乱,几缕长丝飘到额前,其中一丝衔在嘴角,更添几分韵味。将离一时看得心驰神往。

那军人回道:“我军连日奔逃,又一路遭遇元兵袭击,战马只剩寥寥几匹。渡口元兵人数不多,却马匹充足。恐怕即使拼尽全力,也无胜算。”

女人略作思忖,说道:“倘若将军需要马匹,我晚上倒是可以调一批过来。但是我调来的马只能晚上用,白天不能用。”

将离心想:什么马只能晚上用,不能白天用?

那军人惊喜道:“如果晚上有充足的马匹,我们倒是可以在晚上快速偷袭元兵,打他个措手不及,然后快速从渡口渡江。只是,附近没有养马场,也没有养马的农家,你从哪里弄这么多马来?”

女人道:“我这马是纸马,只要我们的纸还够,便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