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力量(第6/7页)

沈之恒上了楼:“晚饭我带你出去吃——金静雪怎么会找到我?难道是为了厉英良?还是司徒威廉?”

他等着沈之恒再来,等得死去活来,像是在火狱里等待。他甚至想把自己奉献给沈之恒,让他杀了自己吃了自己,只要在临死之前能放他出去,让他痛快的喘几口气。沈之恒,沈之恒,他默念他的名字,对他的感情已经不是恨与怕能概括,他单是期盼着他来,来杀他来放他都无所谓了,他只要他来。

米兰目光炯炯的审视着他:“是。”

后来,他在马桶后头的墙根底下,发现了一处排水孔。

沈之恒从鼻子里往外“嗯?”了一声。“嗯”过之后,想起自己还有嘴,于是开口细问:“金静雪?找我?”

那个时候,他的脑筋已经无力转动了,只知道排水孔连通着外界,所以向往的盯着它不肯动。盯了许久,他忽然发现排水孔周围的墙壁常年受污水浸泡,水泥墙皮已经酥了。

于是直等到了傍晚时分,沈之恒回了家,她才赶紧说道:“有个叫金静雪的女人,给你打电话,让你回电,说要见你,和你面谈人命关天的大事。”

他开始去抠墙皮,十指齐上,又抠又挖。水泥墙皮之后是一层红砖,他痴痴的继续抠挖,用拳头去击用胳膊肘去撞,完全不感觉疼。红砖墙是薄薄的一层,被他挖了通,红砖之后是一层板子,朽了的木板。

接了电话不久,沈之恒就从外面回来了,然后他霸占了电话机,一直打电话接电话,忙着派人往战地服务团送西药。好容易等他放下了话筒,米兰刚要开口,然而一转眼的工夫,他又走了。

他慢慢的伸出手去,推了木板一下。

而在电话线的另一端,米兰回味着“侄女”二字,暗暗感觉挺好玩,仿佛自己改头换面,在这世间又有了个新身份——沈之恒前天对着仆人介绍她,就说她是他的远房侄女,仆人唤她,也是一口一个“侄小姐”。

“啪”的一声,木板倒下,没有阳光透进来,也没有凉风吹进来,墙后还是一片潮闷的黑暗,他把整条手臂伸了过去,摸到了几根枯骨似的木条。

金静雪再次挂断电话,挂断之后心里痒痒的,恨不得再打一次。沈公馆的侄女说话实在是太痛快了,让她简直怀疑对方是在敷衍自己。

这个时候,他开始激动得颤抖起来。将洞口扩大了些许,他开始钻,身体从洞中硬挤过去,血肉刮在了砖茬上,然而他还是没感觉疼。

“好。”

墙壁另一侧的黑暗空间,堆着些霉烂了的木板木条,格局类似他的囚室,借着囚室透过来的黯淡灯光,他甚至还能看到这间屋子也有一扇铁门。

“我告诉你,我找沈之恒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一定要把话传给他,否则一旦酿成大祸,这笔账就要全算在他的头上。”

一扇半开半闭的铁门。

“嗯。”

他出了门,摸索到了一架向上的铁梯,爬着梯子上了去,他发现自己是进了一座空仓库里。空仓库大门紧锁,但是有着高高的小玻璃窗——这就拦不住他了。

“我是金静雪。”

他重获自由的时候,天刚刚黑透。

那边的米兰挺有耐性:“是我。”

他先前恐慌,现在更恐慌。先前的恐慌是抽象的,巨大的;现在的恐慌是具体的,详细的。他怕沈之恒,也怕日本人。大批的机密文件从他手中流出,即便他不失踪,日本人那样多疑,也可能会将他当个间谍处决。这种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他尽可以实话实说,而日本人也尽可以完全不信。家是回不得了,朋友也见不得,他因此想起了金静雪。

金静雪等了片刻,没有等出下文,这才知道对方快人快语,这是已经答应完了。把话筒往下一扣,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接电话的声音听上去还带着几分稚气,纵然不是个小孩子,也绝不会是个大人,她真不知道对方能否把话传给沈之恒。想到这里,她重新要通了沈公馆的电话:“喂,还是侄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