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身份(第2/6页)

沈之恒面前摆着一杯自来水,司徒威廉则是找到了一筒饼干。饼干还是年初他陪沈之恒来这里避难时买的,幸而未开封,饼干保持了干燥,尚未变质。

后头的事情,沈之恒记忆不清,只记得自己是和祖母住进了一位远房表叔家里,沈老太太这时不闹着打邪祟了,成天精神高度紧张,又要给孙子弄血喝,又要为孙子藏秘密,紧张到了一定的程度,她草木皆兵,几乎有点要疯。

在餐厅里,两人隔着餐桌,相对而坐。

幸而,这样的日子只维持了一年,一年后的春天,她发作了脑充血,除了沈之恒,再无旁人愿意送她去医院治疗,她在临死之前身体麻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只眼睛直瞪瞪的看着沈之恒,憋着千言万语,憋得眼珠子鼓凸,后来死了,也还是死不瞑目。

沈之恒被他卡着咽喉,既不能出声,也不能点头,只好向他重重的闭了下眼睛。司徒威廉看了他这个表示,当即粲然一笑,抓着衣领把他拽了起来:“我们去餐厅,顺便找点吃的,我饿了。”

沈老太太一生都是极其的自私和豪横,家里的大小媳妇,都被她欺压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儿子从外面弄回来的一个姨奶奶,在她眼中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她一指头就能碾死她。蝼蚁生得卷毛大眼细腰长腿,一副风风骚骚的女洋毛子样,看着已经是碍了她老人家的眼,后来这蝼蚁行踪诡异,疑点重重,很有妖魔鬼怪之嫌,那老太太就更是铁了心,非要治死她不可。

垂眼望着沈之恒,他开了口:“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要不然我对你又没存坏心,你为什么要拿我当个坏人?我们坐下来再谈一谈吧,好不好?”

沈老太太没想到这蝼蚁会有灭她沈家满门的本事。

说到这里,他慢慢的松了手,让沈之恒一点一点的挺身坐起,可在沈之恒起到一半时,他忽然出手,又把沈之恒摁了下去,让沈之恒的后脑勺在写字台上撞出一声闷响。

老太太死后,留下的沈之恒和表叔一拍即合——表叔在继承了沈老太太留下的财产之后,立刻就想把沈之恒赶出去,而沈之恒藏着那样一个天大的秘密,又没有祖母给他打掩护,表叔不发话,他也是下定决心、非走不可的了。

“敢对我动手动脚,”司徒威廉微微的有点喘:“真是反了你了!好言好语哄你不听,你非得逼我把实话说出来吗?我告诉你,你不过我是我妈留给我的一件遗产,对我们来讲,你就是个由人类转变过来的低级杂种!我肯认你做大哥,是你的荣幸!”

平常人的往事是酒,时间越久,回味起来越醇。可沈之恒的往事尽管有着上百年的历史,但是经了他无数次的回忆,烟尘水火全褪了色,终于再也不能让他动容。依着他的意思,他更想把这前尘旧影全部忘记。他这么个信奉实用主义、一心只要向前看的人,不爱在那血色记忆里徘徊。

司徒威廉真发了威,沈之恒也不是对手。身不由己的踉跄一步后仰过去,他的后背砸上了写字台。他尤不服,拖在地上的两条腿抬起来要蹬,可司徒威廉狠狠向下一卡他的咽喉,让他的后脑勺也撞上了写字台。

“我,”他问司徒威廉:“是她留给你的?”

沈之恒看着他那无可奈何的无辜表情,感觉这个人简直是无辜到了无耻的地步。毫无预兆的暴怒起来,他双手抓了司徒威廉的衣领,提了他就要往玻璃窗上撞,司徒威廉的双脚离了地,但随即拼命一挣落下去,他一把扯开了沈之恒的手。不等沈之恒再动作,他钳住沈之恒的脖子一转身再一摁。

司徒威廉点点头:“是的,我们总是这么干。”

司徒威廉叹了口气:“你神经病啊?”

“你们?”

“不。”他告诉司徒威廉:“我对你毫无保留,你想要了解我,用不了三年。我认为你一直是在看我的好戏,因为我是你们母子制造出来的怪物,你就是喜欢看我被蒙在鼓里,就是喜欢看我团团乱转的样子。我是如此的无知和无助,你看在眼里,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