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欣承霈泽(八)(第5/6页)

郁霈更加确信了,忍住了指尖的轻颤与亟欲勃发的酸涩,他透过重重尘埃看向秦修逾。

创办清河班的人是谁?文思?

秦修逾眸色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连身侧的手都掐出了骨骼相碰的清脆响动。

郁霈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他无法解释自己就是郁兰桡本人,哪怕和他长得再像也只能挑起秦修逾的恨意,不能让他和盘托出。

“你怎么知道郁兰桡?”秦修逾问。

郁霈看着他,半真半假地笑了一下:“你相信借尸还魂吗?”

秦修逾表情崩裂了一瞬,但到底没有开口骂他有病,看起来修养还不错。

郁霈说:“我家里人喜欢郁先生,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以表纪念。”

秦修逾忽然嘲讽一笑,“纪念。”

他一直紧绷的肩膀陡然垂下来,或许是为了初粟,他走到椅子边不顾灰尘坐下来,拿起一个青花瓷盖碗,很低地笑了声。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秦修逾不等回答,自顾道:“秦修逾,我爸爸叫秦之遇,师祖出科的艺名叫小似玉,这些名字全都是在纪念一个人。”

郁霈微怔,纪念的人是他。

“我承认,他为国牺牲英勇大义值得所有人敬仰,我敬佩他崇拜他但是……”秦修逾有些失态,顿了顿,压下嗓音又说:“我撑不起这一行。”

郁霈心头一凛。

秦修逾抹了把脸,仰起头笑了笑:“确实,你长得跟他一模一样,我看到的第一眼真以为是他活了。”

郁霈明白他未必信自己和那个死的透透的郁兰桡有什么关系,也不是真的对他这个“陌生人”毫不设防坦诚相告,说这些无非是为了让他远离初粟。

“我爸死的那年我跟初粟差不多大,班子里的生旦龙套乐师全跑了,无非是觉得我守不住,确实,我也没本事守。”

秦修逾一顿,狠狠指向匾额,哑着嗓子说:“守着这个破戏班子有明天吗?我爸当年那么爱这一行,唱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连医药费都付不起。”

这一行自古以来就苦,下乡过省,一家一家一班一班的演,养不起班子解散的比比皆是,能像郁霈一样唱成角儿的少之又少。

即便是他,后来要养一个天水班也不容易。

清河班是谁创办的他暂时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为了天水班一脉不散,改名换姓历尽风霜坚持到如今。

正说着话,手机忽然响了。

郁霈顿了顿,接起来:“陆潮,有事么?”

“在哪儿呢?”

郁霈迟疑半秒,说:“找我有事?”

“手疼。”

“……”郁霈轻舒了口气,说:“我还在外面,一会儿回去给你包,你再忍一忍或者去医务室。”

“我在外面,给个地址过去找你。”

郁霈看了看秦修逾,估摸着等陆潮赶来也就该说完了,沉默几秒说:“好,你来恒安路,有个旧戏台子,你在那儿等我。”

挂掉电话,郁霈看向秦修逾:“若我能给初粟一口饭吃,你是否能尊重他的意思,让他留在这一行。”

秦修逾断然拒绝:“不可能。”

郁霈:“那你把它们烧了吧。”

“不行!”初粟立刻探头,他一直躲在楼梯口听着,听见这话才憋不住冒头:“不能烧!”

郁霈扫他一眼,初粟不敢看他,心虚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算计你的,你要是后悔了,也、也没问题。”

“你给我磕过头,我就不会不要你,除非你干了什么让我非得把你逐出师门的错。”郁霈收回视线,看向秦修逾,淡淡道:“清河班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你怎么处置是你的自由,不过他没收初粟,他的来去就和你无关。”

秦修逾猛地起身:“你敢。”

郁霈淡淡望向他,两项对峙,初粟拿他做赌,他也拿初粟做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