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九章 漱金宴(第13/13页)

又会怎样?常青着急起来,偏偏白泽的声音就停在了这里,再不曾响起。

鸟儿一直记得,可少年似乎早就忘记了亲口说过的话。

“所以我早说过,这姓常的不在她身边,就剩她一个,就好对付得多了。等她进了段清棠的坟墓——”

她曾以为他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从此离散。

常青全神贯注地听着,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棋子。

却原来,他和她都不曾背弃过他们许下过的诺言。

“檀先生这招欲擒故纵,她倒是巴巴地信了。”

更多的话语声从天而降,如同晶莹的雪花从空中坠落。

无数的桃花自虚空中显形。

“当初那瓶麒麟血,乃是段清棠斩断秋子麟的角时所取,世上哪儿还有第二瓶?不过是要诓那只饕餮,让她去找段清棠的坟墓而已。”

它们犹如被旋风所吸引,绕着中心飞速地旋转着。直到那中心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先落地的人是常青。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站稳,朱成碧便赶了过来。

他听见白泽正用自己的嗓音笑着说:

金眼灼灼,双髻下各簪着一朵芙蓉,分明是少女态的朱成碧。可她手中所持,却是饕餮将军的长刀。

“第二瓶麒麟血?”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会用你画的桃花酿酒?”

幸好虚空当中,总是有只言片语传来,让他对外界发生之事也能略知一二。

几乎是眨眼间,她便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常青的身体。鲜血翻涌,沿着冰牙的刀身滴落在地。

可这一次,他被困在此处也未免太久了些。

可即使如此,眼前这人类也没有显露出白泽的本相来。好奇怪啊,分明是白泽的妖力,却能驱动她酒中的桃花?她明明记得,这桃花是那个人画的。

自从常青被白泽俯身以来,双方没有一日停止过对身体的争夺。笔灵便想出了这个办法,以保护他的魂魄,不被对方完全吞噬。连他跟白泽之间的较量,也化作了一场永不休止的棋局,摆在了面前。

“你究竟是谁?”她迷茫地问道。

他此刻所在,乃是妙笔生花的笔灵特意在笔中为他隔绝出的空间。放眼望去,除了眼前的棋盘,和环绕在身侧的四五株山桃树之外,剩下的便是一片虚空。

常青伸出了双手,好将她带得离自己更近一些。这个动作让长刀往他的身体里更深入了几分。可他的脸上,却依然还是温柔的无边笑意。

常青如此懊恼是有缘由的。

就好像这个拥抱,他已经渴盼了半生。

“三十朵了吧?”他懊恼地自言自语,“也就是三十日。这回竟让白泽占了这么久的上风!”

“第二瓶麒麟血是假的,千万不要去找段清棠的坟墓。“他在朱成碧耳边轻声说。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连带着身侧的朵朵山桃也一并颤抖起来。

紧接着,这个常青整个人都朝空中收缩起来,重新变成了一张单薄的纸片,掉落在地。

一眼看去,可见黑白双方的棋子正在激战,犹如两只撕咬中的巨龙。常青将手中的白子摩挲得都带上了体温,却迟迟未能找到落下的地方。

魏时,昆明国贡漱金鸟,蓄于灵禽之圃,饴以真珠,饮以龟脑。鸟常吐金屑如粟,铸之可以为器。

花瓣随风而落,点点撒在常青面前的棋盘上。

宫人争以所吐之金饰钗珮,于是媚惑争以宝为身饰,及行卧皆怀挟以要宠也。魏代丧灭,珍宝池台,鞠为茂草,漱金之鸟,亦自高翔。

又一朵重瓣山桃凋零了。

——《拾遗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