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四章 明月珠（第13/14页）

九

这是她爹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

“被你称为阿贝的，是雪公子的分身。”

秦月珠也不搭话，抬手便抢了过来，继续放在掌心缓缓摩挲着。那玉牌不过寸许大小，上面刻着一个“蜃”字，质地温润，却无人能识是何种玉石。

朱成碧将珠贝从水囊中取出来，捧在手上，对秦月珠道。她们所站之处，正是那面缠满白发的墙壁。

“又是这块没人要的玉牌？也就你还当个宝。”

“雪公子独自支撑，日渐虚弱，本来就需要重新换一副身体，再加上肖老头子对他的明珠觊觎已久，我们便联手做了这个局。他创造了阿贝，再传承给他关于蜃楼的大部分记忆，这样，就算他有个万一，蜃楼也依然可以传承下去。”

秦月珠手中的蝴蝶应声而碎，重新化为了水沫，溅到她脸上。她不由自主地侧身一躲，原本藏在袖子里的一样东西不小心滑落出来，她连忙伸手去抓，她娘已经抢先一步，一把捞了起来。

朱成碧将珠贝放到了断发之前。那些还在流淌着鲜血的白发忽然犹如得了生命一般，朝贝壳之内争先恐后地钻了进去。

“跟你爹一样的怪物？”她念着怪物两个字，用鼻孔哼了一声，“真跟你爹一样，又有什么用？当年他穷困潦倒，病倒在我娘家门口，让我给救了一条命，可见这能力不能吃不能穿，你就是唤来一千只蝴蝶，也一点用都没有。”

“谁晓得造到一半，阿贝忽然自己逃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肖老头子已经上了钩，这计划就算没有阿贝也得执行下去——就在这个时候，你竟然带着阿贝，上了天香楼。”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前的妇人衣着富丽，梳着百花髻，满头瑟瑟钿朵，耳间腕上挂的都是明珠，脸上却殊无笑容，叫浑身的珠光一照，更冷上了几分。

白发纠缠一阵，又退了下去。出现在原地的，依然是闭着眼睛的年轻公子，仿佛从未离开过。

“阿娘！”秦月珠见是母亲，双手捧了那蝴蝶，欢喜道，“蝴蝶！是我召唤来的！我才刚写了蝴蝶两个字，跟我爹一样……”

“到了现在，我终于晓得，为何阿贝会出现在你附近的海域，又会心甘情愿被你捕获。他虽然记忆不全，但仍牵挂着你，本能地想要关照你，谁叫你，是他唯一的明珠呢？”

“好哇，亏得我到处找你，你却在这里偷懒！”

“可是……我爹已经死了……就在我眼前……”秦月珠喃喃。

秦月珠着迷地看着它，又惊又喜，一时无语。

“你没明白我说的话吗？蜃楼在，雪公子就在，而且这一次，他不再是独力支撑，他身边有你。”

眼下门窗紧闭，它从哪里来？难不成，真的是被她自虚空当中，召唤而来？

年轻的公子睁开了眼睛，依然是一片澄澈。

“蝴蝶？”她懵懂道，伸出一根手指。那蝴蝶丝毫不惧，爬到她的指尖，骄傲地开合着翅膀。这是只黑尾凤蝶，翅膀上的花纹跟蜿蜒的墨迹一般，似乎也在微微发光。

“好了，来跟他自我介绍一下吧？”朱成碧微笑着，露出一侧的虎牙。

秦月珠吓了一跳。她手中的笔才刚刚提起来，新写成的“蝴蝶”两个字还墨迹未干。它们在纸上蜿蜒，边缘略微发光，一时膨胀起来，一时又缩了回去。

我认得你。他们头顶的墨迹缓缓汇聚，组成新的句子。我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你。你跃入海里来，将我带了出去。你将我养在水囊里，没有让他们吃掉我。你还给我起了一个名字……

那蝴蝶凭空出现，就停在她的左肩。

“阿贝，”秦月珠微笑着，任凭热泪滚滚而下，“我是——我是蜃楼阁中新任的书吏，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独力肩负整个蜃楼了，我会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