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十章 长生肴(第15/31页)

他狠狠瞪了常青一眼,径自打马而去。

若换了旁人,如此骇人场景,只怕是要当场吐出来。琅琊王面上却纹丝不动,只举起筷子来,点了点头:“她倒是费心。”

“……她忘记了。”鲁鹰面无表情,语调充满苦涩:“重生之后,往事皆如尘烟,她忘记了自己是谁,连我是谁也一并忘记了,更不可能唱歌弹琴了。”

这一道长生肴他吃得是慢条斯理,果真连着骨头都嚼烂了咽了下去,最后还端起盏来,将全部的汤都喝的一干二净。待他放下盏来,两侧额角都是薄薄一层细汗,只是闭目不语。

“鲁大人,”朱成碧等到此刻方才开口,“提醒你一句,那朱雀鬼胎危险至极,唯有母鸟的歌声可以暂时安抚。这回恐怕还得请你家曲姑娘出马才行。”

“如何?”檀先生紧张地问。

一缕被箭头割断的发丝在他们之间缓缓飘落。

琅琊王没有答话,凹下去的面颊,眼看着一点点地丰满起来。他欣喜地伸了手,打量着指甲上重新充沛的血色,又取下头上的玉冠,散了满头黑发下来——

清醒过来时,他已在瞬间将追日弓举在了胸前,一支完全由寒冰凝成,银光闪闪的箭架在其上,箭头正对着常青的前额。常青已退了一步,又恢复了平日坦然的表情,甚至还恭敬地朝他微微欠着身。

“可还有一丝银丝?”

头顶阴云密布。冰冷的雨滴一点一滴从天而降,擦过雕塑般对视的两人的脸颊。堆积如山的尸骸,站在尸骸旁边的男人,雨水从他的刀尖滴落。雪白的蜷曲长发,前额上鲜红的眼睛。一阵汹涌的杀意在鲁鹰的胸中涌动,犹如深夜中遥遥传来的狼嚎。

他一面问,一面站了起来,在室内尝试着走了两步,哪里还有病重的样子?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面上肌肤丰盈,莹莹生光。

“这么些年了,鲁大人从未放弃过我就是白泽这荒诞念头。你可曾想过,若我真是白泽,你又当如何?”

“恭喜王爷!”

“若是叫我找到证据,表明你跟这朱雀鬼胎有关……”

琅琊王尚未来得及大笑出声,耳边便传来一阵遥远的爆炸声。他跟檀先生站到窗边一望,有火光直刺入夜空,伴随着滚滚烟尘,只消一会儿,便朝四面蔓延开来。紧接着是人声喧哗,竟然连王府内也充满惊惶的喊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门外哭着:

“是么?”

“王爷,寒潭寺跟四璟园忽然被人炸了!整座王府都是老鼠乱窜,还学人行走,嘴里口口声声说什么,麒麟王就要回来了——王爷,王爷,这里住不得了!”

常青的嘴角抽了抽,反转了手腕,却是朝鲁鹰的胳膊抓了上来。他盯着鲁鹰脸上伤痕,手中一点点地用力,面上却带着笑。

“没错,那混世魔王将要再临。你们还是收拾细软,各自逃命去吧。”

“就算你改头换面,我也知道你的真面目——白泽!”

他待得门外没了动静,转头问道:“不是说要等到天亮,明暗相交的那一刻再开塔?”

“我知你是谁。”他用唯有他一人能听到的音量在他耳边言道:

檀先生面露惶恐:“并非属下所为!”

朱雀火焰极难扑灭,若这鬼胎爆炸,火焰一旦蔓延在无夏城中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想到此处,鲁鹰再也坐不住,立刻告辞,要赶回巡猎司。朱成碧跟常青二人将送他到楼下,常青颇为殷勤地替他将马牵了出来,鲁鹰翻身上马,却一弯腰,抓住了常青的胳膊。

“罢了。那朱雀鬼胎本来就易爆,提前开便提前开吧。吩咐下去,本王即刻要去莲心塔——”

鲁鹰恍然大悟。难怪徐若虚能带回伽楼罗这个名字。他曾听徐学士说起过,当初将那玄蜂派到无夏城,并令其暗杀徐疏影的,正是北狄的萨满,原因似乎是为了一个”五年后会坏我北狄大事“的预言。如今五年时间已过,无夏城中又出现了朱雀鬼胎——莫非又是北狄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