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 芙蓉焰(第13/16页)

但在最后被吞噬之前,它却停顿了一下,朝无夏城的东面扭转了长长的脖颈。

徐学士一面点着头,一面用帕子擦着脸。

自那个方位,却有另一双一模一样的翅膀升起来。

“这么说,昨晚的证物,徐学士分辨出来了?”

“莫非……宝贝!”

舒巡检正指挥着羿师们打扫院子,检查损失,听得他们这么一说,也凑了过来。他是个精瘦黝黑的中年人,颧骨突出,花白的胡须根根四散。

鲁鹰最后一次听到曲焰的声音,略带咽。下一个瞬间,那庞然巨兽张开了大口,将朱雀整个吞噬了。

“嗯,再接着写:‘万不可将其放在硝石和硫磺附近’。”

但自怪兽的齿缝间,已有一滴晶莹闪烁的细小冰棱,缓缓飘落。鲁鹰望着它落向燃烧中的无夏,就像是在那个晚上,它落向他的额头一般。

“朱雀羽通体金黄,顶端分四股或五股不等,可瞬间自燃。”

瞬间便碎裂了。

羿师们就地找了张还算完整的椅子,徐疏影坐了上去,脸都没顾上擦,便唤着云敦过来赶紧拿笔记录。他原本就胖,如今脸上没了胡子,更显滑稽,云敦不敢看他,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便笑出声来,只凝了神去念自己刚才写下的字:

“唉唉,连朱雀的火焰也不行吗?”

“咳,刚才记到了哪里?”

飘荡着纱帐的车停在高处,纱帐内美貌的王者俯瞰着眼前的景象:一片焦土当中,唯有莲心塔依然屹立不倒。

“徐学士?”云敦丢了弩箭,站起来喊。

“如此看来,要再开通天引,非得要麒麟血不可了。”

这脸看起来颇为眼熟,如果添上胡子,再加上顶纱帽的话……

乌黑的纸扇一下下磕在下巴上。

那家伙有气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指向东厢。那里烟气缭绕,尘埃飞腾,隐约显露出一个身影。云敦立刻以标准的姿势半蹲在地,举起了弩箭开始瞄准,但很快又疑惑地偏了偏头。这人的身材肥滚滚的,完全不是当刺客的材料,更可疑的是,他的动作未免也太过于笨拙了,几根断梁就差点将其绊倒。云敦眼看着他被灰尘呛得连连咳嗽,一路跌跌撞撞地摸索到了一道残墙,立刻趴了上去,露出一张熏得漆黑的脸。

“有意思……我也看够了,回去吧。”

“谁干的?贼人在哪儿?”他咽下口中最后一口包子,摸着腰间的弩箭问。

云敦叼着包子趴在树梢,朝院子里张望。巡猎司的总部是处四合院,自从翰林院的徐疏影学士借调过来之后,总教头鲁鹰让羿师们将东厢房全部腾出,供徐学士摆放他那些沉得要死的古旧书简和不计其数的瓶瓶罐罐。现在,东厢整整一面墙都垮了,院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倒着灰头土脸的羿师。云敦先是心中一紧,接着见他们尚在辗转呻吟,这才放下心来。他跳进去,将其中跟他相熟的先扶起来,帮着拍打身上的灰。

无夏城的这次走水,巡猎司首当其冲,被烧了个干干净净,司里全部的羿师们倾巢出动参与救火,或多或少都得到了表彰。尤其是云敦,他成功地救出了李大娘的孙女,肩膀都差点被前辈羿师们拍到脱臼。但“我生出了对翅膀哦”的说法,毫无意外地遭到了羿师们的集体鄙视,认为他肯定是被烧坏了脑子。唯一能够解释清楚这是为什么的徐学士在听完他的叙述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却连半句解释都没有给他。

“李大娘的手艺这么好,总不能浪费粮食啊。”

云敦为此消沉了几日,但不到五日,他又重新振作起来了,还拎了只罩着蓝布罩子的鸟笼,在巡猎司的临时据点里逢人便炫耀。正巧鲁鹰教头因在救火中受了重伤,休养了几日,此刻刚好前来述职,说是伤好得差不多了。可他臂上缠着绷带,脸上烧伤未愈,面色更是阴沉得能拧出水来。这副尊容往巡猎司里一坐,无一人敢上前寒暄,只有云敦依旧毫无察觉,仍是将那鸟笼拿去献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