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逮兔子(第3/3页)

秦山急了,睁着眼睛喊:“鹤哥儿儿才不会跟我生分了!”

村里其他年纪相仿的孩子也有,但都跟秦放鹤合不来,只他们两个最要好。

他爹就冷笑,“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没看见城里那些大人物,出门呼啦啦跟着一大群人,又有抬轿子的,又有跑腿传话的,来日他发达了,周围的人也都读书识字,又个个比你机灵,他便是有心提拔,你能成不?”

秦山下意识顺着亲爹说的话想了一回,也觉惶然,像条被丢上岸的鱼,干张嘴不出声。

接下来的大半天,谁都没有再提读书的事,就这么太太平平上炕睡觉。

今天是十一月十七,月亮依旧很圆,月色穿透纸窗,斜斜洒落,像泼了满地碎银。

秦山翻来覆去睡不着,直挺挺躺着,脑海中只有白天时秦放鹤说过的一句话:“七哥,你想过以后吗?”

“你想过以后吗?”

“你想过以后吗?”

这句话在他脑海中回荡了一遍又一遍,像夏日暴雨的河沟,浊浪翻卷,轰然作响,惊得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以后?

什么是以后?

对他而言,一切好像都太遥远。

截至昨天为止,他还是个只知道上山下河、摘瓜打鸟的懵懂少年,脑袋里被单纯的快乐填满,可今天却突然被强拖硬拽,拉到了陌生的路口。

所有人都非要叫他选一条道出来,他茫然、紧张、害怕,不知所措。

其实早从前些日子开始,他就觉得鹤哥儿变了不少,好像突然就是个大人了,有点陌生。可爹娘却说,那是因为家里没人了,一个孩子顶门立户,就非长大不可。

秦山也心疼那个小弟弟,又觉得他不像一般孩童那样瞎胡闹,所以总爱带他玩。

可今天的事……

秦山第一次生出名为惭愧的感觉,这感觉令他陌生,令他惶恐,担心对方真的会跟父母说的一样,同自己生分了。

冬夜寒冷,身体离开热炕没多会儿就冻得慌,秦山赶紧又躺回去,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起来。

唉!

罕见的忧愁充斥在秦山心头,他有些烦闷地翻了个身。

可若叫他去读书,又实在太为难了些。

家里这样穷,也供不起一个读书人吧,鹤哥儿说的,读书可费钱!自己又没有鹤哥儿那种写话本子挣钱的本事……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两天,秦放鹤竟真的没来找过自己,秦山有些慌了。

鹤哥儿是不是生气了?

难不成他当真要与我生分?

次日秀兰婶子一睁眼,就见昨儿还使犟的幼子竟早早爬起来,悉悉索索穿衣裳。

“大清早的,你干啥去?”

秦山不回头,可露出来的耳朵尖似乎有些红。

他含含糊糊道:“给,给……逮……”

他没说完,挠挠头,扣上帽子一溜烟儿跑了。

炕头上两口子对视一眼,都有些好笑。

秀兰婶子挪到窗户根儿下冲外喊,“带着红布头!别太远去,抓不着也早些回来,鹤哥儿不缺那口兔子肉!”

外头秦山一个趔趄,口袋里的弹弓都差点掉出来。

他臊得慌,又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分明啥都没说,他们咋知道我要上山打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