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微笑瓦斯 20(第5/6页)
郁飞尘发现,就连他自己的呼吸,也随着安菲的歌谣逐渐逐渐平静绵长起来。有一个晃神间,他好像也被拉入安眠的梦中,看见了一座不存在于现实的洁白的神殿,建筑绵延数百里,碑刻林立,白鸽盘旋,鲜花盛开。
他看到女孩的眉头随着歌谣渐渐舒展开来,匀长呼吸声证明她陷入了甜美的深睡,面上隐隐约约有安恬的笑意,或许她也看到了刚才他恍惚间看到的那种画面。
不知不觉间,节律渐渐消失,这曲子不留痕迹地结束了,仿佛从未存在过。寂静的夜里,只有木柴燃烧时轻轻噼啪作响的声音。
雪也停了。越过火光,从这里往外看去,橡树林掩映间,雪地深深浅浅一望无际,隐约还能看见南门处的一片狼藉。
安菲尔德说:“都是你做的?”
郁飞尘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也没必要隐瞒。
他说:“是。”
只见安菲望着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月光亮了一些,火车蜿蜒横亘在山谷之中。
郁飞尘说:“据说是高地收容所的俘虏。”
“我知道,”安菲尔德道,“高地要转送一批俘虏到其它收容所处死,我知道你在策划出逃,把他们调来了橡谷。”
郁飞尘想,果然,这位长官不会忘记给他添堵。
“除了这个,您还做了什么?”他托腮看着安菲尔德,意有所指,“趁乱坐享其成吗?”
——他是指大校办公室里那些消失的资料。
安菲也侧过头来看他,眼神不是平日那中冷清镇静,似乎温和了许多。
“今晚,锡云内部有一场政变。”似乎怕打扰了小女孩的安睡,他语气很轻,近乎耳畔低语。
“我来橡谷探访收容所的现状,顺道收集一些必要的资料,为我所属的系别提供帮助。”他说,“如果成功,很多做法会有改变,包括对待俘虏的态度。”
“错怪您了,”郁飞尘语气随意,“那结果怎样?”
安菲说:“不便透露。”
郁飞尘对他的缜密早有预料,他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
“收容所里,我们看到的未来到底是什么?”他问,“你怎么想,长官?”
“已经过去了,”安菲说,“你还在想吗?”
郁飞尘:“在想。”
在那个奇异的空间里,根据系统音的陈述,他对收容所的解构只完成了86%。这就像满分一百的考卷只考了八十六分一样,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他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不能接受,且耿耿于怀。
“或许,每天晚上呈现的,都该是我们应该看到的那个固定不变的未来,”只听安菲的嗓音淡淡道,“但总有人的举动超出了时间的预料,未来只能不断更改。”
郁飞尘听出来了。
刚才,他稍微讽刺了一下安菲,现在换成安菲不着痕迹责怪他了。
算了,他不计较。
他靠在车厢壁上:“但还是很奇怪。”
他继续说:“很割裂。”
一个平凡的世界的某一个地方,忽然就错乱了,时间线坏掉了,他没见过这种事情。
安菲尔德说了一句听起来似有哲学意味的话。
“在世界上的许多地方,割裂才是正常。”他说。
“嗯,”郁飞尘说,“锡云的年轻人都像您这样博学多识吗?”
不仅博学多识,而且在遇到这些完全反常的事情时,冷静镇定得像是见过无数次。
这次,安菲没说“管好你自己”。
他咬字斯文优雅,彬彬有礼,说:“就像科罗沙的律师上岗前都要练习枪法与搏击吗?”
“那倒没有,”郁飞尘随意应付,“转行当律师前上过两年空军学校。”
安菲没再和他搭话,郁飞尘看他,发现长官似乎也在看自己,眼里有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不太习惯,把目光往下移,于是又看见了那颗难以注意到的淡色泪痣。或许不能被称为泪痣,因为它和眼睛离得太近,就在眼底边缘。除非靠近仔细端详,不然只像是下面的睫毛稍微浓密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