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4/5页)

“与那位族姐同期的成绩最优之人,是名姓白的公子,在学堂时与族姐关系颇为熟稔,族姐曾为我引荐过。他后来做了黄门侍郎,从二品!听着威风,是不是?可我与他相处一日,看着他对不同的人百般逢迎、千张嘴脸,做的事情与书卷上的东西一丝关系也没有,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王杰痴痴道,“既然我如今所学根本无用,学它干嘛?浪费这个时间,不如在兄长面前讨巧卖好,说不定日后,能在他手下混个一官半职……我这一生也有个托付。”

李达几个听得都呆在原地。

王杰年纪轻轻,却开口闭口谈论着“一生”,是很滑稽,但很显然,他们从未像王杰这样认真地想过这些事。

太学之中,各个学塾学馆也已经高低有别。

他们这些学子,分明各个都是家中身处备受宠爱长大的,却因为身处冷落的堪舆馆,所以在面对众星捧月的医塾时,都得仰着脖子。

同在太学之内,同为祭酒名下的学子,其实都已经这般不同,所谓公义、平等,在许多时候只是表象而已,一戳就破。

那,离开了太学,到了全无管束的地方之后呢?

连伪装公义平等的人都不会再有了。

这些事情,他们也并非毫无所觉。

只是因为年轻,因为还被人护着,所以暂时不用想得那么远。

可是不想,不代表不存在。

在潜意识中,他们也是很在意的吧。

否则为什么,对从医塾转来的沈遥凌会那么关注。

李萼紧紧咬住下唇,羞愧地垂下眸子。

她对沈遥凌的友谊,一开始其实也没有那么单纯。

那份喜欢里,细细掰开一算,其实有许多的好奇、期待,还有隐隐的焦虑。

他们是不如医塾的学子的,他们很清楚。

离开太学院的大门之后,就更加不如了。

父兄们在官场上本就有三六九等,财富和能力都需要日积月累,到了他们这一辈,差距只会越来越大,甚至有如云泥。

而就在这种时候,沈遥凌离开了他们视为不可攀登之境的医塾,到了他们这个不起眼的堪舆馆。

就好像,就好像承载着什么期望一般。

李萼曾经很害怕沈遥凌会再次离开这里,回到医塾去。

她希望沈遥凌能够证明,这个选择是对的。

那就仿佛,同样选择了堪舆馆的他们……也是对的。

今日王杰说的这些,戳破了他们无忧无虑的面目之下的隐忧。

气氛变得沉重,僵滞缓慢蔓延。

王杰有些后悔,用力地挑了挑嘴角。

用轻松的语调道:“嗐,我就说我不该瞎说的吧。”

“忘了吧忘了吧,就当我没说过——”

“不会这样的。”沈遥凌沉默了许久,突然出声。

李萼怔然地抬头,看向沈遥凌。

沈遥凌窝在椅背里坐着,神色中有丝倦意,因此看起来显得散漫,眉眼淡淡,仿佛面前无论发生何事,她都会这样轻描淡写,不足为虑。

沈遥凌曼声道:“我曾对医塾的人说过,堪舆馆往后会比医塾更风光。”

“我是会信口开河的人吗?”

安桉顿了顿,用力地摇头。

李达也跟着摇头。

“那就是了。”沈遥凌轻轻挑眉,“曾有人告诉我,地学是门极好的学科。你们只需要负责学有所成,我保证,日后你们一定会学有所用,今日的这些烦恼,便全都会烟消云散了。”

几人呆呆地看着沈遥凌,她分明说话的声量不大,用词也并不多么夸张,却自有一股笃定的力量,好似……好似神谕。

就连最愁肠百结的王杰也云开雾释,一脸神往,受到什么启发一般。

沈遥凌打发他们回去看书。

“典学们教授的课业都融会贯通了不成?浪费时间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回去温书。还学不会推步算历的人,不要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