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5/8页)
别看当初几路联军溃败的荒唐,可无人怪在定北王身上,幽州军可还在前线奋战,幽州的儿郎死的并不比建康少,定北王更是不得下葬,尸身腐臭。
魏成淮神情悲伤麻木,亲手扶着定北王的棺椁,下马步行进的建康城,一步一步重若千钧。
城门口两侧,挤满了百姓,他们自发素衣,神情悲恸,曾经的欢呼送别变作悲鸣。不同于面对老皇帝的敬畏威视,前来的百姓都是自愿的,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崇敬,不需要礼官监督,齐刷刷跪下送定北王的尸骨。
有一个八十多岁,连话都要说不清的老者,巍巍颤颤的扶着拐杖,也要跪下。
比起后来出生,饱经战乱的年轻人,他亲眼见过前朝武帝时的繁茂安宁,内心也最为飘零感叹。
“上苍啊,您可是要亡我汉家天下!”
“山河破碎,统帅身死,我等可怎么好?”
“魏公英勇,风木与悲!”
“老天爷,我汉家儿郎究竟要要死多少,才能换的天下安宁?”
“呜呼哀哉,悲兮泣兮!”
这哭声,胜过寒衣节时的悲恸,人人皆哭诉,既是哭定北王,亦是哭自己,哭天下,哭暗无天日的乱世。
何时才能光复汉家,收复失地,不受战乱之苦?
站在一片白衣中,听着百姓悲苦不知天日的哭声,触目所及,多数人都身带重孝,家家户户都死了儿郎,魏成淮恍然间以为自己又到了北地。
那里的百姓也是这么送别他们的,眼里带着迷茫与怔然,他们被抛弃了吗?被王师被天下抛弃给胡人了吗?
此时的建康,与当初的北地何等相似。
两处场景在魏成淮的眼前重合,他捧着父亲的灵位,站在棺椁前,孑然一人,如孤剑铮铮,不管大雪如何飘荡,他的胸膛宽阔,死死挺着腰背,宁死不屈就,因为从定北王死的那一刻,偌大的幽州,还有幽州军的将士们,都成了他肩上的担子。
他要撑起幽州的天,他不能让幽州、建康的百姓也落得个儿郎皆战死,妇孺受胡人欺辱的地步。
魏成淮隐忍的握紧手中排位,下颌线条坚毅,这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彻底褪去鲜衣怒马的豪情恣意。那个白皙俊美的翩翩少年郎早已死在了伏击羯族中军王帐的一日,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多了一道指腹长的疤,就在左眼之下,那仿佛是向死而生的佐证,他整个人的气度似乎就不同了。
他变得像是北地风沙磨练出来的将军,肃杀、□□,目光里没有了温情笑意。
走过城门长长的青石道,魏成淮的耳边似乎都是哭声。
他突然停下,后头外披白衣丧服送葬的士兵也跟着停下。
百姓们一边用衣袖擦泪,呜咽哭,一边抬眼。
却见魏成淮掀开衣袍一角,重重的跪向百姓,他神情坚毅,整个人死死绷着,可紧咬的腮帮子和遍布红血丝的双眼昭示了他的心境。
他声声句句,响彻于大雪纷飞的城墙两道。
“成淮,有愧诸位,大好儿郎随我上阵杀敌,十不存一。
成淮,有愧!”
他方才膝盖触地,咚的一声,何尝不是压在百姓心底。
风雪无情的敲打在他的面容上,发丝、眉梢、衣冠皆沾染雪花,他冻得耳朵发红,却连颤都没颤。
可百姓们,能怪他什么呢?
他连字都未取,就已丧父,遭逢大变,甚至比许许多多出征的儿郎年纪都要小。
百姓悲恸的哭声更大了。
一个略胖的中年妇人,她面色焦黄,眼睛已肿的像是核桃。
可她道:“世子!胡人残虐,占我北地,屠戮我汉人,我儿虽死,犹以为荣。大郎战死,尚有二子,二子死,尚有幼孙,愿追随世子,杀尽胡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