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4/8页)
崔成德可不会在意众人的说笑,他要是在意,就不是名满建康的崔玉郎了。
只见他看了眼亭边摆设的盛开的菊花,神色一黯,嘴角却仍有淡淡幅度,广袖轻摆,“拿琴来。”
听到他这么说,小溪两边不少郎君都松了口气。要知道崔成德诗赋双绝,才华横溢,若是有他珠玉在前,后头的人怕是都要被衬成粪土了。
没人不想趁这个机会扬名,别看嘴上说名士风度,风淡云轻,可谁不想像崔成德一样,不论走到哪,都备受推崇呢?
一个坐在崔成德旁侧的男子似乎和他早已相识,熟稔的问,“好好的怎么想起操琴了?”
崔成德唇角微弯,面有淡淡笑意,容色却如三春之晖,耀耀灼人,“兴之所至。”
他的姿态随意,一下便引起周遭人的喝彩,“哈哈哈,好一个兴之所至,我辈中人当如此。”
有随从抱来一方古琴,是太子府的珍藏的名琴,以桐木胎,金徽玉轸,琴音清越,向来是小心保存的。今日要奏琴的若非崔成德,太子府怕是不会拿出这一把绿倚琴。
而一旁的婢女已搬上琴桌,焚香袅袅了。
崔成德随手拨动琴弦,清越铮鸣的琴声流淌而出,奏于天地间,琴曲泛音开头,方一弹奏,思念之意跃然而起。
只听他一边奏琴,一边吟唱,“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原本夸他的世家子听见他一边奏的是琴曲《忆故人》,一边吟唱的是悼亡诗,尽皆吃惊。
唯独崔成德后头侍奉的随从心知肚明,五郎君怕是思念他亲妹妹崔家六娘崔神佑了。菊花可是崔神佑生前最爱,她在本家老宅住的院子里,摆满了不同品种的菊花。往年郎君回本家老宅看望她,都会带上新寻来的菊花品种,那时崔神佑便会不胜欢喜。
可惜,随州城破,崔六娘下落不明,崔家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
其实也未必身死,兴许被胡人掠走,也是有可能的。可崔家百年名声,累世清贵,若崔六娘真是被胡人羞辱,怕是在崔家人眼里,她已经不配回崔家,还不如死了。
因此在崔家祖地附近,为她立了座衣冠冢。
未出嫁就早夭的小娘子,是没有资格入祖坟的。
说来那处墓地山清水秀,还是他家五郎君亲自挑选的,若崔六娘真死了,死后魂魄能归于那处,也不算坏事。
那厢,崔成德已堪堪要将琴曲奏完。
至于溪旁的诸位世家子,并无一人阻止,他们虽觉得怪异,可弹奏的人是崔玉郎,那就必定是有所缘故的,他们只会在他弹奏后,夸赞他的琴技高超,自在随性,堪为我辈楷模。
世人便是如此可笑。
而崔成德将琴曲弹完后,神情黯了黯。他与崔神佑这个妹妹自幼不在一块长大,但一母同胞,总归比其他兄妹亲厚。可他为了在崔氏地位稳固,并不愿拂逆阿耶,任由崔神佑在本家老宅度日。
以他今时今日的名声,想要接回她,并非不可能,可他总想再等等,等到更稳妥的那一日。一来二去,犹豫之下,竟害得她在随州丢了性命。
他怎可能不后悔。
然,悔之晚矣。
崔舒若可不知道崔成德迟来的悔意,即便是知道了怕也不在意,因为原身早就已经死了,说到底崔成德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等到宴席结束,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用拼音写下来的活字印刷术点上烛火烧了。在建康,世家势大,今日看那些世家贵女们对仙游郡主她们,竟也称不上尊敬,那么活字印刷术绝对不能在建康被献上。
世家靠垄断文字和九品中正制来让满朝官员不得不泰半以上都是他们的人,毕竟现在的书籍传播,仅仅只能靠手抄。自己若是拿出了活字印刷术,书卷便不如往昔珍贵,平民有了闲钱也能买两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