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2/8页)
谁料那戴纶巾的文士既没有因此惊诧,也没有给崔舒若好脸色。
他照旧是那副瞧不上人的臭脸色,自以为洞察一切般轻蔑一笑“地动祈雨虽看着非人力所能企及,但汉代便有地动仪可预测地动,谁知晓二娘子您是否也有如此宝物。至于祈雨,为何你和那妖道挑了同一日,莫非那日本就会下雨?”
他言语里都是漠然的排斥和不信,“先贤孔子曰‘子不语怪力乱神’,二娘子足不出户,轻飘飘一句无人生还,可知会断了他人生机?”
他虽然没有直接说崔舒若是装神弄鬼骗人的,但话里话外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崔舒若还奇怪为什么他对自己的态度会如此不喜排斥,原来他是这个时代极少数不认为会有鬼神的人。而且他的态度坚决,所以不管崔舒若做了什么,他都能找到由头自圆其说。
其实他对她的揣测,大多数是对的。
但毕竟有局限性,譬如任他再有能耐,都想不到会有系统存在。但对于还未能驯服自然之力的这个时代的人而言,系统的能力,其实和鬼神又有什么区别呢?
崔舒若不再试图劝服文士,她深知像他这样意志坚定的人,是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即便她现在说施展神迹,能叫他凭空摔倒,凭空被雨淋,他也能找到借口解释。
她转而看向齐国公,目光切切,“还请阿耶信我,女儿绝非无的放矢之人!”
是啊,不管文士怎么看不上崔舒若,怎么一心要阻拦,可真正主事,能有决定权的是齐国公。
经过崔舒若一句话,文士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跟着连声道:“国公爷,不可啊!您若是对那一船人弃之于不顾,他日此事传出去,别人又该如何看您呢?”
但齐国公已有了决断,他向后回头,吩咐道:“拿火把和火油来!”
“这……”文士显然是意识到了齐国公要做什么,情绪愈发激昂,“国公爷,三思啊!死者为大,若是真将船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尸首怎么办,他们的家人又该如何自处?”
齐国公抬手制止文士继续说下去,他脸上已没了平日礼贤下士的和颜悦色,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的冷酷和杀伐决断,“先生不必再劝,我儿从不妄言。若里头真生了疫瘴,今日我们得以先行知晓,可其他过路人呢?倘若那过路人好心的为他们收敛尸骨上岸,那岸上的百姓呢?
他们何辜?
今日既叫我遇上了,断没有置之不理的。”
纵火烧船,即便是手里沾血的护卫为不免犹豫,这么大的一条船啊!
齐国公却不给他们犹豫的机会,自己取过一个火把,站到船边,敛容肃穆,对着船上的护卫家丁们朗声道:“今日为了不让船上疫病蔓延,也不叫后来人为难,我齐国公赵义方,愿做这个恶人,火烧此船。还请诸位为我做个见证,若有怨怪,便都冲着我一人!”
说完,他直接将火把扔上船。
火把点燃绳索,火光盘旋而上。
有齐国公带头,其他人的胆子也大起来,一个个甚至还泼了火油。原本小小的火簇油然变作冲天火龙,将整座船吞没,偌大一艘船就这么被渐渐烧毁了。
众人不由得唏嘘,而今胡人作乱,朝不保夕,多少无辜汉人平白丧了性命,如今更是连具完整尸骨都不能留下。
因是齐国公做主,他的身影始终立于船边,远远瞧着竟显得伟岸卓然。
也是,一个幼年丧父丧母的人,即便有个皇后姨母,但能在波诡云谲的皇宫长大,从族亲手中收拢齐国公府家财,少年起就立下军功,压得并州上下官员对他唯命是从。这样的人,如何能是简单的无害庸碌,过往谦卑仁义,有多少是伪装的面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