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7/8页)

“约翰尼斯,我告诉你吧,五年、十年的徒刑和终生刑期有着天壤之别。”她无法正视他,“对你,对梅莉奥普,对卡多米安母女,我不知道还有谁,但对你们来说,新艾斯培林意味着新生活。但对我来说不是。

“我不一样。对我来说,它只是流亡之地,一个迫不得已的临时避难所。我在岂南出生,约翰尼斯。在马法顿念书。在獾泽接受求婚。在萨拉克斯区离婚。新科罗布森是我的家,它永远是我的家。”

约翰尼斯看着她,显得越来越不安。

“我对殖民地没兴趣。对该死的新艾斯培林也没兴趣。一丁点儿也没有。那儿尽是些唯利是图的废物、破产的懒汉、蒙羞的修女、因太过懦弱无能而回不了家的官吏、充满怨恨与恐惧的土著……我不要跟他们待在一起。天哪,约翰尼斯,我对海洋也没兴趣。寒冷,恶心,单调,肮脏,恶臭……

“找对这座城市没有兴趣。我不要住在古董里,约翰尼斯。这就是一出杂耍!吓唬小孩了用的!‘漂浮的海盗城’!我不要!它就像随波逐流的大型寄生虫,像水蠓一样吸干受害者的血,我不要住在这上面。这不是一座城市,约翰尼斯;这是一座狭小的村落,才不到一英里宽,我不要。

“我一直是打算要返回新科罗布森的。我绝不希望在别处终老。那里虽然肮脏、残酷,艰难、危险——尤其对现在的我来说——但它是我的家。任何其他地方都没有那样的文化、工业、人口、魔法、语言、艺术、书籍、政治、历史……新科罗布森,”她缓缓地说,“是巴斯-莱格最伟大的城市。”

她对新科罗布森的残酷、污秽与压抑丝毫不存幻觉,这番慷慨陈词由她口中说出,比出自任何议员之口都要有力得多。

“而你告诉我说,”她最后说道,“我被迫离开自己的城市——终生不得返回——就是因为你?”

约翰尼斯惊愕地看着她。

“贝莉丝,”他缓慢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讲。我只能说……很抱歉。这不是我的选择。疤脸情侣知道我在乘客名单里,然后……这并不是唯一的理由。他们需要更多枪炮,或许无论如何总是会劫持这艘船,不过……”

他停顿下来。“不过多半不会。他们主要是冲着我来的。但贝莉丝,请听我说!”他急切地俯身说道,“这不是我的选择。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我并不知情。”

“但是你妥协了,约翰尼斯,”贝莉丝说,她终于站了起来,“你妥协了。你很幸运,在这里找到了乐趣所在,约翰尼斯。我明白这不是你的选择,但我也希望你明白,我没法坐在这里愉快交谈,好像没什么不对劲似的。归根结底,正是因为你,我才变得无家可归。

“也不要称呼他们什么疤脸情侣,好像那是个头衔,好像那两个变态是天上的星座似的。瞧瞧你们,见了他们都兴奋无比。他们跟我们一样;他们也自名字。你可以说不,约翰尼斯。你可以拒绝。”

当她转身离开时,约翰尼斯叫出她的名字。她从没听过他使用这种冷峻而激烈的语调,这让她非常震惊。

他抬头望向她,双手紧握,撑在桌面上。“贝莉丝,”他用同样的语气说道,“你感觉被绑架,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并不知情。但你反感的究竟是什么呢?住在一座寄生城市里?我怀疑并非如此。跟舰队城相比,新科罗布森的日常运作也许比较含蓄,但你去问问苏洛契废墟里的人,新科罗布森算不算强盗。

“文化?科学?艺术?贝莉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这座城是干百种文化的交集。每一个近海国家都曾因为战争、劫持和叛逃而损失船只。那些船就在这里。舰队城就是由它们构成的。这座城里集结了历史上所有遗失的舰船。这里有来自各种文化的流浪汉和贫民,有他们的后裔,而这些文化在新科罗布森连听都不可能听说,你知道吗?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全世界的叛逃者在这里相遇,像鳞片一样交错重叠,创造出新的东西。舰队城在惊涛洋里永无止境地漂流,收留各地的流亡叛逃者。诸神在上,贝莉丝,你究竟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