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7(第5/7页)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钱二郎也上火了,正要和他说道说道,屋门被人猛地从外头推开,他们口中的老虔婆面无表情看着他们,钱大郎和钱二郎登时收了声儿,站在原地都有些尴尬。
赵素芬没看他们,把肩上包袱一摔,径直走到床前。
这一看,便看见了双眼紧闭躺在床上一身将死之气的钱厨子。
他那张素日里叫人恨得牙痒痒的老脸,此时鼻青脸肿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他身上穿着压箱底的好衣裳,上一次他穿这身衣裳,还有前头那位的娘家哥哥去世,他上门去吊唁特意换上的。干干净净一身,此时却被打得破破烂烂,已经干枯的血迹把软和的面料凝得硬邦邦。
床边放在一个洗脚盆,前几日还用来洗他那双臭脚,此时却装着小半盆血。
不是血水,是血。
他没换衣裳,也没人给他擦身子,洗脚盆里那盆血是他吐的。
孙氏这回没有夸大其词,钱厨子是真的要死了,他这样咋活?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活了!
出啥事了?这到底是出啥事了?咋就变成了这样?出趟门去闺女家吃个酒的工夫咋被人打成了这样?谁打的?郑家人呢?
赵素芬脑子一团乱,亲眼看见钱厨子的惨状和听别人嘴里说出来他要死了,是完完全全两码事,她有无数个问题想问。
抖着双手扶着床,她没敢在两个继子面前露怯,她挪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握钱厨子的手,很凉,没有一点温度。她举起来看,在他的指甲盖里瞧见了好多泥巴,泥巴还是润的,这不是他在家抠的,他是做席的厨子,比村里的汉子爱卫生,他也不咋下地,指甲缝向来都是干净的,咋可能这么脏?
她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钱家兄弟,眼神狠厉,质问他们:“你们不是去郑家吃酒了吗?他怎么被打成这样?谁打的?是郑家人还是外人?为什么不请大夫,就这么任由他躺在床上等死?你们是想眼睁睁看着亲爹死在面前吗?!”
“你别张个嘴就血口喷人!我们咋可能看着爹死,是大夫说救不了了,叫我们拉他老人家回来让家里人见上最后一面!”钱大郎这会儿也不管她后娘是不是长辈,指着她张嘴便骂,“别以为你胡咧咧,就能把这口不孝的帽子抠我们身上!平安镇医馆里的大夫,郑家的亲朋都可以为我们兄弟作证,爹出事后,我们可是第一时间就送他去医馆找大夫医治了,我们一天一夜没合眼守着!”不孝的帽子谁敢戴,这毒妇居然想把这个锅扣他们头上,是想让他们兄弟被村里人用口水淹死?
钱二郎也皱着眉道:“你自个看看盆里,都吐出内脏渣子了,大夫说救不了我们才拉回来的。爹身上的衣裳我们也不敢换,大夫说脏腑受了伤,我们不敢轻易挪动他,生怕他老人家连家都回不了。”死在了路上,他咽下最后一句。
至于爹是咋变成这样的,兄弟俩眼神都有些躲闪,不晓得该咋说。这事儿有点影响琴儿的名声,爹一向疼琴儿,他们也只有这一个妹子,如今她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在郑家站稳脚跟,若是这时候传出啥对她名声有碍的话来,一口害死亲爹的帽子扣下来,她指不定会被郑家给休了。
这可是不孝的大事,郑家人容不下她的。
他们支支吾吾不说话,赵素芬见此哪儿还能不明白,这事儿怕是有啥不敢叫外人知晓的原由。他们亲爹这会儿都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了,他们兄弟还能憋着不说,除了和钱琴儿有关,她再想不到别的。
赵素芬心头一片寒凉,她愣愣看着闭着眼出气比进气多的男人,咋就这样了呢?欢欢喜喜去吃姑娘生儿子的喜酒,两只脚踏出家门,结果却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屋子里暗暗的,洗脚盆里的内脏渣子她没看见,只看见了他瘪下去的胸膛,跟块破布头似的,都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