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洋(第2/6页)
试图震慑这个孤身自异国来的年轻姑娘,房东“咣”地摔掉手中水盆。
话音刚落——
盛欲狠狠摔上门。
从室外杂物架里拽出一柄趁手的高尔夫球杆,拖行两步,侧身、瞄准、挥举,双手紧握调整姿势,猛地递出一组标准运杆——
“嘭”一声闷沉的响。
屋门口的雪人被她一气呵成壮烈击飞。
刹那,她的小雪人自爆般激烈炸溅,迅速打湿房东一身,铺天的雪屑甚至精准过头地,甩进房东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
“你的存在,让我的雪人也很不开心。”
盛欲单手支着高尔夫球杆,居高站在门阶上,一侧唇角弯起,笑眼顽劣,“它请你,闭嘴。”
房东满嘴脏雪,抓狂得跺脚连声尖叫。
“妈妈!”
这时,女人八岁的小儿子忽然从家里跑来,问句像连珠炮似的从他嘴中滚出,
“妈妈,她会搬走吗?那个富豪什么时候买我们的房子?我们将会有很多钱对吗?”
没顾忌,也没礼貌。
像他母亲一样。
“呸呸呸……”房东还在疯狂喷吐嘴中污雪,听到小儿子口无遮拦,无形暴露出她多日挑刺的意图,难免心虚,鬼祟地瞄了眼盛欲,阻止道:“闭嘴,小子!”
“快点妈妈!我想要全套Nerf Guns,还要一张独立蹦床!”
男孩完全不懂母亲的窘迫,伸出手指向马路对面,心急地吵闹着,
“看啊,那个富豪的车就在那里!”
那个,富豪的车……?
盛欲眯起眼,追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
马路对面早已空无一物。
但,厚软绵融的雪地上,尚残留着两道粗粝深刻的胎痕。
这让她很快恍悟。
是那辆越野车。
那辆狂野奢昂的乔治巴顿。
难怪,她亲爱的房东太太,如此迫不及待地撵她走。
……
还剩半小时。
没时间再理会那对母子,盛欲飞奔着离开家。
天地在雪色里是同一种苍白,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车辆,盛欲狂跑小半公里才打上出租车。
上了车,却连缓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匆忙报给司机地址,盛欲从包里抽出画板立在腿上,夹好还未完成的画作,摸出单块颜料盒,抠开冻硬的盖子,长杆画笔用力打两圈蘸晕均匀。
参展的画作还差最后几笔。原本打算昨晚下班回家收尾,但她一整天跟着导师再三确认展会进程,等折腾完又是后半夜,累得她到家倒头就睡。
盛欲这些年越来越拼了。
当初在国内,英年早婚的她,在大三那年突然申请了留学交换生名额。
没人知道她是为什么,甚至来不及完成离婚手续,就离开新婚丈夫匆忙出国。
脑海浮现那一位,最是桀骜难驯,却又冷于苍山负雪不可攀的男人,盛欲倏然怔了笔触。
明明是最亲密的法律关系,却各分西东,五年来互相静默,杳无音信。
当年她个人风格独特鲜明,也够勤奋,专业课门门拔头筹,因此名额很快就批下来。
之后,从俄罗斯到挪威,盛欲一路冒雪北上。
期间有幸得到女导师赏识,盛欲研究生毕业后,仍被她留在身边工作实践,凡有机会便为圈内外各界翘楚引荐。
包括这次北约范围的心脑疾病公益画展,也是导师倾情带领,给了她一个参展名额。
画画的时候,盛欲异常安静。
单手扶稳画夹,信手拈来地起笔,画刷行走漆黑纸布送出簌簌沙响,不同层次轻重叠涂,青白线迹像被灌注意识般造势游走。
她略低着头,构思的神色专注,半张脸蛋匿掩在苍绿格纹围脖里,只露出一双剔透漂亮的眸,好似盈承着星子绚璨,灵动又饱含野性,纤密眼睫垂下柔软阴翳,额角碎发微乱散落。
全然不同于几分钟前,手持球杆暴打雪人的狠恶不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