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天地浮萍 (十二)(第2/6页)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瞿尧抬起头来道:“姑娘晨起病发,把花信给烫伤了,林妈妈那身子骨,自回到嘉兴来便一日不如一日,我又不会照看女人。虽有邱纶在,他一个人未必看顾得过来,所以我和林妈妈商议来叫你回去。话说回来,怎么元夕都过了你还不回去?”
良恭椅上倚着坐,微仰着头吁了口气,“我家里有些事走不开。她怎的又病发了?”
“谁知道?那病还不是说发就发,差点没把屋子点了。”
良恭阖上两眼片刻,仿佛在下决心,又睁开立起身,“那我跟你回去看看。”
便丢下那张半成的画,并瞿尧往九里巷走。一路上都是低着头,有些迫不得已的情绪。
甫进妙真屋里,就看见满地的碎瓷片,不知摔了几个杯碟。又听见妙真在屋里央求着,“不要害我,求求你不要害我……”
踅进去一看,倒是妙真手里握着根细细的金簪子。邱纶额角流着血,他也没顾得上自己,更顾不上来人。一手搂着她,一手抢夺她的簪子,“没人害你,你先把金簪给我。听话啊,先放下,一会再伤着你自己。”
妙真仰头看见他脸上的血,有些呆滞住了,就随他把簪子拿走。他把东西轻轻放在妆台上,生怕忽然弄出什么声响又激着她,一面揽着她往床上去,“你先睡会,大白天的,怎会有强盗贼人进来?不怕,先睡,我就坐在这里替你守着。”
待妙真睡下去,良恭才往床前走来。妙真目光缓慢地落在他身上,见他眼睑下有一抹湖绿的颜料,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着坐起来,两手环住他的腰,向他问:“爹,您是从哪里过来的?”
良恭与邱纶皆是一惊,可又没法子同她讲道理,因此都没说什么。
邱纶坐在床沿上,剔良恭一眼,微微把身子转正了,耷着背说:“她这一日都是这样,谁也不认得。才睡了一会起来,益发糊涂了。”
末了他额上有滴血砸在地上他在惊觉到有伤,抬手一摸才感到疼,“嘶”了口气,走到妆台去照镜子,太阳穴上头竟是条斜斜的三寸长的伤口。
良恭也顾不得他,掰开妙真的胳膊坐下来,端详一会妙真的神色。
妙真这会缓和许多,脸上笑着,抬手在他脸上抚一抚,目光有点痛心似的,“爹,您怎么就瘦得如此了?”
她一再这样喊,良恭没有惊了,心里倒觉得是占了她的便宜,有些报复的快意。因此就把那日凌晨在这房子外头感到的一点痛苦忘了。他咧开嘴一笑,随她的话去编,“这一阵爹在外头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怎么能不瘦呢?”
“那您往外头去做什么?该好好在家待着啊。生意上的事再要紧,还能要紧得过您老人家的身子骨去呀?”
良恭顽劣地笑道:“我儿懂事许多。”
妙真受了夸赞,益发想起来要孝顺,便要下床,“您坐会,我去吩咐厨房里给你烧几个您喜欢吃的菜,再汤壶热热的酒来。”
给良恭拉住,“我才吃过饭,不必忙了。是你娘打发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在睡觉。”
她小时候,曾太太喜欢管着她午睡。她又躺下去,把被子裹住身子,“我这就睡。爹,晚饭咱们桂兴铺子的炸货好不好?”
良恭答应着,把被子掖了掖,守着她阖上眼睛。倒有这点好,她一发病就睡得多,因为每回闹起来都是拼尽一身力气和精神。
不一时妙真睡着了,听见老五叔在外头说请了个郎中来,也不必多余来看妙真,良恭只照旧叫他开一副安神的方子。郎中答应着,又往西屋里瞧花信的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