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3/3页)

他杀过人,救过人,见过面目全非的尸体,也亲手为熟人收殓过。却从未见过云不意这种人,令他心情微妙。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大概就是,如果有一天他死?在自己选择的战场上,那他希望为自己收尸的,是云不意。

他会给尸体换衣服,扎辫子?,还怪善良的。

那人正发着?呆出着?神,冷不防看见云不意冲自己挥手:

“朋友,帮个忙!”

“?”

“帮我挖两个坑,我把她们埋了。”

“……”

他真的,好善良。

……

从郊外回来已经是后半夜,云不意沐浴出来,玄衣人收伞坐在廊下?,月光拢着?他清瘦的身形,依旧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听到脚步声,他抬了抬鸦青色的睫毛,神色清冷,语调却温柔得近乎天真,带着?淡淡的惋惜:“无月组织的底层杀手是消耗品,我这些日子?杀了不下?二十?个,每一个动?手时都舍生忘死?,又在真正死?去的那一刻露出解脱的表情。”

这是在解释,还是在安慰?

云不意不把他往“义父”身份上靠,对他便满心好感,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在他身边坐下?。

天上残月半轮,却亮得出奇,像云不意此刻澄明的心境。

他说:“我是大夫。我救人的原则,和别的医者其实不太一样。”

玄衣人,玉蘅落看向他。

云不意仰头望月:“我少时听过一个大夫医治病人的故事,大意是,某位医者行医时遇上了一位患有严重肝病的老?人。老?人嗜酒,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因为囊中羞涩,喝不上某家酒庄的名酒。大夫遇到他时,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几日,他的家人恳求大夫将他治好,大夫没有说话,只给他开了一帖药。”

玉蘅落歪头:“什么药?”

“老?人买不起的那坛酒。”云不意道,“老?人欢欢喜喜喝完酒后,当夜便欣然长?逝。你说,那位大夫是在救人,还是杀人?”

“……我不知道。”玉蘅落似乎有点迷茫,又似乎若有所悟,“你……为何?要给我讲这个故事?”

“因为我想告诉你,如果对她们而言死?亡是一剂良药,我会慷慨地给予并为她们得偿所愿而高兴,绝不会因此背负她们生命的重量,视其为自己的罪孽,或者大发无用的悲悯与善心。”

云不意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应该如此。”

所以未来的你也不要抛开事实不谈,认为云长?生与常谙决裂有自己一份责任,还为了那份不应存在的愧疚,让自己落入敌人陷阱,死?得惨烈又无用。

义……嗯,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玉蘅落看着?云不意:“你真是个无情的人。”

闻言,云不意恍然有所悟,想了想,赞同地点头。

“是的,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