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零章 将夜黎明(第3/4页)

顾怀袖听着没说话,金簪虽然没派上用场,可若是差池了一点,谁知道这簪子会不会救命?

说四爷谨慎,的确是谨慎,韬光养晦地蛰伏,可说他胆大包天,未免也不假。

她就是给他卖命的,一条小命都捏在他手底下,作为上位者的胤禛随时能够因为更大的利益将她抛却。

一般而言,做奴才的,只有让自己更有利用价值,才能避免被过河拆桥。

胤禛就是这么现实的人罢了。

只是有时候,卖命的事情做多了,越加惜命起来,就难免产生也不一样的心思。

顾怀袖现在脑子里转着些别样的念头,只道:“这件事,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擦擦你眼睛,回头见二爷别露出端倪来。”

青黛还是不敢问顾怀袖的事情,点了点头,便用帕子擦着脸。

放慢脚步,顾怀袖抬眼望着黑沉沉的天幕,又想起当初的种种人,种种事。

当年宴席的时候,年羹尧还是个一箭射穿鹦鹉眼睛的少年郎,如今文武全才,也是心机深沉;当初的隆科多,不学无术,连诗作都是张廷玉代笔的,如今也是朝中新晋上来的重臣……

一个个的人,一种种的变化。

她朝着前面走,脚步又忽然之间停顿下来。

张廷玉站在那掌灯的廊下,正跟自己面前一个人说着话,神情怡然。

年羹尧听着,偶尔也说上两句,同科之间有同科录,他们二人算是三十九年会试殿试朝考之中如今混得最漂亮的,有话说才是常事。

顾怀袖这边一来,年羹尧便已经远远看见了,跟张廷玉一拱手,便叫小厮过来给他们引路,送人离开。

年羹尧没留多久便走了,顾怀袖走过来,便闻见张廷玉身上有酒气,不深不浅。

他看着她,目光如当年一样平和深邃,“我怎见着你有些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吗?”

顾怀袖与他一道,在小厮丫鬟们的引路下,便朝着门外头去,宾客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张府的马车停靠在旁边,张廷玉扶她下台阶,又道:“总归有些东西我能看出来,旁人看不出来。”

说话间,已经到了马车旁。

身边没有旁人,顾怀袖看了张廷玉一眼,只道:“你看出来什么了?”

张廷玉两眼微眯着,不过很快又轻声一笑:“你眼底带着戾气,动了杀心……在想什么?”

想什么?

顾怀袖微启朱唇,似乎想要说出来,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不过转瞬她便靠近了张廷玉,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

张廷玉瞬时抬眼看她,目光锋锐如刀刃。

顾怀袖又补了三个字,“日后的。”

她心子未免也太黑,想必今日又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张廷玉拉了她手,捏着她手指,只道:“你……”

“我没事,二爷的心思,不比我还狠毒吗?”

顾怀袖唯一想起的,不过是一个被他划去的“忠”字。

贤臣,权臣,奸臣。

一字之别罢了。

张廷玉只笑:“我想的却是如今的。”

也是三个字,如今的,日后的。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顾怀袖摇头笑了一声,他俩也真是敢说。

说话的声音小,也没人听见,顾怀袖上了车,只道:“如今你还有什么打算?”

张廷玉进了车来,眼神晦暗不明:“二皇子被废,朝堂上开始说议储之事,是时候借刀杀人了……你可还记得我的门生?”

门生?

若说是门生,印象最深刻的,也只有那一个了。

戴名世。

还是张廷玉老先生亲手发签下令监斩,只道现在这件事都还在士林之中流传,到底落到每个人的耳中是什么意味,都只有他们知道。

于张廷玉而言,却似乎不那么要紧。

不过也仅仅是似乎。

赵申乔诬告的好事,康熙命他亲手斩的人,一桩桩一件件,张廷玉都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