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归京日(第3/5页)

沈取用了“似乎”两个字,也就是说他也不知道沈恙到底干什么去了。

“罗玄闻”的信,这几年都没有断过,张廷玉岂能不知道沈恙干什么去了?

只是他瞧着沈取,这“似乎”两个字,着实令人玩味,到底沈取知不知道沈恙做的这些事情?

“你父亲现在茶米布生意都交到你的手上,他也不过只有盐商那边的事情,最近也不是什么行盐的月份,瞎忙活个什么劲儿呢。”张廷玉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沈取则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鼻梁,低笑道:“指不定在为学生寻个美娇娘……”

“……”

张廷玉陡然沉默。

仔细算算,沈取今年虚岁十五,似乎快到了这个年纪。

沈取说完,没听见张廷玉说话,只觉得奇怪:“先生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想起你父亲并无正妻,却不是你是先娶妻,或是……”张廷玉又没说了,只是看着沈取。

“都是父亲瞎忙活,安得人世一风流,跟他一样多苦?”

沈取自己并不大在意这件事,眉眼里带着通透的灵气,又含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

实则,沈取多出入烟柳巷,都是跟着沈恙,不过沈恙不大喜欢让他碰女人,沈取自己也不喜欢,娶妻对他来说还太早,沈恙也就是瞎忙活个没完,劝也劝不住的。他老说,把事情先安排好了,年纪一到就成亲,多好?

不过一个现在还没娶妻的人,似乎没资格跟沈取说这些。

沈取这个儿子也想着,什么时候给他爹娶上一个呢。

张廷玉定下的日子就是明天走,看着时间不早,他道:“到了京城就没那么方便了,不过你若是学问上有什么疑惑,随时写信给我,我见了必定回复。只是京城江南来往不便,你父亲可也给你请了别的先生,不耻下问总是好的。以你聪明才智,科举一途堪称天才,可有想过入仕?”

“入仕?”

沈取摇了摇头,觉得张廷玉有些奇怪。

“劳形于案牍,如张老先生一样多年汲汲营营,也不过屈居人臣之位,商累,官累、士农工商,何曾有过什么分别?取曾以为张老先生见识远超常人,不想还是落了下乘。”

“敢这样出言批评自己先生的,你兴许是头一个,不怕我让人把你打出去吗?”张廷玉冷冷地笑了一声。

沈取则面不改色:“先生不高兴,将学生打出去,师生之道,无可厚非。”

“那些话是谁教你的?”

张廷玉端了茶盏,却问了这么一句。

沈取道:“先生同取言,知行合一。道理何用人教?都是人生父母养,何必分什么三六九等高低贵贱,奴才臣工皇帝,没意思……”

这时候张廷玉忽然很想看看自己身边有没有皇帝的眼线,“若是你换了一个人说,而今已经人头落地。”

“所以取只对先生言及此语,旁人万不敢说。”

其实不过是张廷玉提到入仕,沈取忽然这样想了而已。

从小沈取的身体就不好,可是跟着沈恙在江南走动和延请大夫看病的时候,却见过不少人。

他见惯了世间寒凉,眼界心思向来与寻常人不同,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必宣之于口。

“先生您高官厚禄未必高兴,我爹富可敌国未必开怀。官也好,商也罢,莫不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先生与我父亲却是金樽空对月……可悲可叹。”

说着,沈取竟然笑了一声。

他眼底那种带着禅意的通达,是张廷玉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世加之其以苦难,他则以漫不经心的态度回以人世,活固然是活,可沈取其实比他们轻松很多……

忠愚贤,为官之道。

沈取说得不错,除非他张廷玉谋朝篡位,否则汲汲营营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官”,官字两张口,扣上盖个帽,实则是君权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