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芳姐儿(第2/3页)

只是,在顾瑶芳这屋里,却不与别处一样。

两姐妹之间,平日里不大走动,一个病着,一个活蹦乱跳;一个名声好,一个臭名昭著。说没矛盾?鬼才信。

四名丫鬟,以青溪为首,都畏惧地垂下头来,颤着声音,低低道:“奴婢们不敢。”

“不敢?那就是怕我挡着你们了,心底大都还是想去的吧?”顾瑶芳的声音细细的,她细白的手指轻轻地交握在一起,“要去便去吧,我知道三妹虽不是个靠谱的,可讨人喜欢得紧。去啊……”

她轻声细语,这屋里的四个丫鬟却都抖得跟筛糠似的。

青溪带着哭腔:“大小姐,您别这样,奴婢们是真心疼。阖府上下谁不爱着您、敬着您?您只要养好身子,哪儿能被三小姐压下去?您喝药吧……”

顾瑶芳展颜一笑,一双秋水明眸里闪过几分讥诮,她从青溪微微抖着的手里接了药碗,看着那浅褐色的液体,心里却苦成了一片。

“压下去……你是说,我顾瑶芳,被顾怀袖压下去?”

这声音拉长了,还带着笑意。

青溪顿时白了脸,知道自己说错话,“奴婢该死,是奴婢满嘴胡言说错话——啊!”

她惊叫了一声,忽地说不出一句话了。

顾瑶芳将那碗里还微烫的药,就这样从青溪的头顶淋了下去,而后轻轻一松手,任由药碗滚落在榻边小杌子上,发出“咚”地一声响,这才冷笑道:“都给我滚吧,见了你们就心烦!”

青溪头发都湿了,那药虽是吹凉了的,可从她脖子窝里淌进衣服里,也烫得厉害。

可做下人的,哪儿敢在主子面前哭?

青溪咬着牙,忍了痛,朝着那小杌子磕了个头,便带着人出去了。

顾瑶芳靠在榻上,屋里没人安安静静的,她从枕头下摸出一只荷包来,拆了来看,里头是一只碧绿的翡翠扳指,是个水头好的老坑,内侧隐约刻着字。

她只将这一枚扳指放在胸口,贴紧了,脸上却流下泪来。

年已过二十了,答应她的那个男人还没来。

顾贞观竟然还要她嫁给张家那般人家,顾瑶芳如何肯答应?

她咬着牙,脸上露出些许与平日病弱形象不同的狠色,又渐渐地息下去,听着外头动静。

时近正午,日头却不大。

顾家门口停了三辆马车,前头是顾贞观,中间是顾怀袖,后面是普通下人和带回来的一些土宜。

她下车来,方进了门,便听见前面说话的声音。

“三姑娘好!”

“三姑娘好,总算是回来了。”

“奴婢给三姑娘问安!”

……

都是些小丫头,顾怀袖看了一眼,这一圈都围了七八个,她好笑道:“你们都来围着我,怕是巴望着我给你们带些好玩儿的,可我现在乏得很。”

“奴婢给你倒杯茶去。”

“那奴婢给您捶腿。”

“奴婢可以捏腰!”

“对对,还有奴婢呢……”

青黛挤上去,啐了她们一口,“呸呸呸,这是我家小姐,要伺候也是我伺候,你们来挤个什么劲儿?回去伺候自家主子去,别来讨人嫌!”

青黛这小气模样,顿时招来一片骂声,丫鬟们都跟青黛闹起来。

顾怀袖看着这一群丫鬟,只轻轻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脖子。

从桐城回来,又是一路舟车劳顿,顾怀袖其实有些乏,不过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顾家比不得张家气派,可顾怀袖看着顺眼。

这一路上还遇到过事儿,原说安徽那边出了匪患,他们已经停了一日,等官兵平乱了再走。哪里想到那根本不是什么匪患,而是今年春汛来,江堤竟然出险,平白淹死了许多修筑堤坝的长工和囚犯,这些人真闹腾着呢。

顾贞观一路都忧心忡忡,这一回了顾家,便进了书房。

至于顾怀袖,她轻轻地摇着扇子,也不是要扇风,而是借着这样的动作,整理自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