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声笔(第3/5页)

晚衣持琴飞向夜色深处,那里是凶险妖巢,她却面不改色。

仙姿不见,唯剩飘带残影。

“走吧。”

逃命去吧。

万千凶妖,一人一琴足矣。

空中余音经久不散,是少女冷艳的施舍。

人们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朝着着晚衣所去的反方向逃离。

有老者拄剑咳血:“老夫四十七载修行,却不及少女三下拨弦,枉活此生。”

有人劝道:“这位真人不必自轻,是她那把名琴加持,若您得了同种神兵,定然也能力破山河。”

远处传来急弦破障之声,宛如天雷降世。

北辰仙君只做三件兵器,并非他吝啬或怠惰,而是这三件兵器中皆凝结着灵元神力——皆要从炼器者本身灵脉中抽去。

拿修为甚至生命炼器,普通修士就算是炼自己本命法宝,也绝不会舍得如此。

老者黯然摇头,转身没入逃命人群。

那样的神兵,他永远得不到了。

斩雷劈裂万丈妖山,镇压凶妖三千三。

北辰仙君座下晚衣,一战成名。自此仙门无人再敢直呼“晚衣”,都恭恭敬敬喊一声“晚衣仙子”。

晚衣十九岁别师下山,云游四海。

两年前,东南修士望见海上紫云滚滚,元婴雷劫从天而落,猜是晚衣仙子渡劫。

晚衣成了三界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很多人并不服气,酒馆茶肆里常常有喝醉的修士感叹:“她不过是得了北辰仙君的便宜!有了一张好琴!若我当年拜入仙君门下,现如今功名较她只多不少!”

众人皆附和:“没错!说得是!”

“唉,我等只差个机缘罢了!”

“天命啊天命......”

即便许多男修都以酒后调侃诋毁晚衣几句作为安慰自己的方式,但不可否认“晚衣”这两个字依然是传说般的名字。

因为众人心里皆知,名琴根本不能化作内元修为,更无法助人直接突破。晚衣在前,给所有女修们照亮了终点。

晚衣三声弦响劈开巨壑的地方,早无百妖山,唯余一条斩妖河惊涛拍岸。

时常有远方而来的女修临河抚琴,不奏垂眸含羞濮上之音,只弹斩雷惊雨破阵之曲。

只要“晚衣”这个名字还流传世间,她们就没必要再低眉顺目。

纪砚没回过自己题诗的不青山,却去过师妹劈开的斩妖河。

大河东去如游蛟,两岸琴声送潜龙。

好一派山河壮景。

纪砚回想起师尊做斩雷琴的时候,十指曾被琴弦刺裂过上百次。

一根根银线如跳跃的雷火霹雳——那是用上古神兽天雷的鳞片反复打磨万次制成的琴弦,锋利如刀剑。

那样一张令人生畏的斩雷琴,他最初以为是给自己的。

晚衣长相娇美,又是音修,师尊送给师妹的神武应当是一支小巧精美的七孔玉篴,方便隐藏,或者一张优雅动人的绕梁丝桐,用音律辅以美貌魅惑人心。

不该是凶悍的斩雷。

那不应是纤纤玉手拨动的东西。

没有得到斩雷,纪砚略有遗憾,江月白说给他准备了更合适的,纪砚期待了很久。

他仍然记得那天期待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只躺着一根形状普通的笔。

笔的名字,叫“无声”。

纪砚无比失望。

他虽修符箓道,却习惯直接拿剑破风,以剑光书写篆文于半空中,斗大之字熠熠生辉,惹得男修艳羡女修倾慕!

而不是扭捏提着一支三寸短笔,将满腔豪情拘泥于一张无人知晓的白纸。

斩千兽选毛,制骨梳除绒,削松玉以定笔锋,刻“无声”于山水之上。

江月白做这支无声笔做了两年又三月。

将笔交给他时,对他说:“鲜衣怒马红袖招,不如身置无声处。”

纪砚不喜欢这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