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慕归剑(第4/6页)

江月白动了动喉结,嗓子顿时传来刺痛。

穆离渊端起药碗,将盛着汤药的瓷勺喂到江月白嘴边:“喝药,喝了病就好了。”

微烫的药汁碰到江月白干裂的嘴唇,只有疼。

“不......”江月白摇头,嘶哑不堪的嗓子说出破碎的字,“不喝......”

灵脉枯竭再加上来势汹汹的重病,还能让生命流逝得快一些。

穆离渊道:“师尊在生我的气吗。”

江月白良久无言。

气氛诡异,站在远处的守卫和侍女全部低着头不敢说话,但错乱的呼吸暴露了他们的紧张。

穆离渊背对着他们,冷冷说:“你们都出去。”

守卫侍女连忙躬着腰低着头后退,几乎是争先恐后地逃出了殿门。他们不用看尊上的脸色,单凭那几个阴森的字,就能想象到如果照做得慢了,待会儿又是如何暴戾残酷的惩戒。

寝殿内恢复了安静,穆离渊盛了一勺药汤,又问了一遍:“师尊生我的气吗。”

语气从阴冷变回了温和。

江月白摇了摇头。

穆离渊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月白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他这样盯着江月白看,已经有两天一夜。

他知道江月白皱眉是疼痛、抿唇是忍耐......

此刻的摇头不是回答问题,而是认为他无理取闹的不耐烦。

当然也可以是回答。

因为江月白的确没有生气。

在江月白眼里,他幼稚可笑到不值得生气。

不论他如何卖力报复,江月白永远可以淡然接受,没有反抗和拒绝,甚至连一句重话也没说过,一个愤怒的眼神都没有给过。

哪怕在痛苦至极的时候。

“喝了它,”穆离渊用勺子抵着江月白的薄唇,“趁我还有耐心。”

江月白没有出声,只有放在床边的手指动了动。

穆离渊低下头。

看到江月白微颤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衣袖。

穆离渊很喜欢看江月白,当然也很喜欢看江月白的手。

这双手曾经握着他的手教他如何刺出让对手无处可躲的惊艳一剑,也曾握着他的手在烛火下一笔一划教他如何写自己的名字。

北辰仙君的手太好看,穆离渊总是盯着那些骨节弯曲的优美弧度出神,剑招学得很慢,名字也学得很慢。

这双拿得起千年寒铁铸造的风雪夜归剑的手,能在翻腕之间打出让山河颤动的一击,让众生仰望,让妖魔生畏。

穆离渊曾经也畏惧这双手。

但他现在成为了胜者,体会了将这样一双手握在掌心蹂|躏的滋味——逼迫这双手因为忍痛而苍白紧攥、欣赏弧度优美的指节痛苦地扣住浴盆边沿、感受布满薄茧的指腹在高浪翻滚时无力地抱住自己......

只可惜那个拥抱太破碎,也太短暂。

穆离渊搁下药碗,拉起江月白的手。

他忽然发觉,这手带血的时候才最好看。

伤痕遍布的手指在他掌心缓缓移动,一笔又一笔。

穆离渊屏着呼吸,被这轻微的触摸弄得出汗。

江月白在他掌心写了一句话:“玩够了,就杀了我。”

穆离渊猛然攥紧了手,将江月白的手握在掌中。

为什么又是这个请求?

“北辰仙君战无不胜,”穆离渊道,“怎么总是一心求死。”

江月白的手被他攥得不能动,只能用肿痛沙哑的喉嗓发出难以辨别的声音:“如果不杀我......你能解恨么......”

穆离渊笑了:“杀人不解恨,永远折磨才够解恨,师尊不懂吗。”

他倾身靠近,带来一阵冰冷的魔息,压低声音说:

“别想用死来逃。”

人只能死一次,他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让那一次最值得、最难忘、最刻骨铭心。

他才不会轻而易举便宜了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