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怪物(第2/3页)

一直坐着的老祭祀起身拄着长棍走过去,他洗了手后,在兑水前盛上纯酒,动作熟稔地倒入海里。可能是因为疲惫,他祈祷的声音变小了。

泊瑟芬昏昏沉沉的,也没有听清楚他念叨什么,就看到他将酒倒入海里。

然后就像是开饭的前奏完毕,所有人都动弹起来,分面包分橄榄跟兑水的葡萄酒。

泊瑟芬也分到晚餐,她有气无力地喝了两口酒,呼吸的温度滚烫起来。味觉也麻痹了不少,就尝到一股涩味。

鼻子堵塞了,酒味闻不到。

她轻捏了捏鼻尖,喷嚏打不出来的痛苦,真不是人能忍的。

喝完了酒,她烧糊涂的大脑才反应回来,生病碰酒精类的东西会加重病情。她立刻将陶杯放下,剩下的面包这种难消化的食物,她更加不敢碰了。

额头的温度烧到全身,她寻思着要不要试着跟那个老祭祀,或者正在搬运食物的老妇人求助。多讨一杯水也能缓解身体状态。

想到水,就觉得舌头上的涩味干得跟火烧一样。她抿了抿开始发燥的唇,深呼吸几次,嗅到了恶臭味。

这种味道,简直就是一年存量的臭袜子扔在密封储物罐里,某天突然撞翻了盖子,整个罐口倒扣到脸上的感觉。

本来都烧糊涂了,泊瑟芬一下就被这种恶臭刺激到清醒起来。她连忙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服,不会是被海盐腌出味了吧,从水里捞起后没有洗漱条件竟然这么臭?

嗅了一会,她眉头皱起来,衣服倒是有些咸润的味道,但是恶臭……是在空气里?

她头昏脑胀看了一眼甲板,有人点起了火炬,噼啪的火光中,一股干燥的松脂香弥漫开,又很快淹没在空气的恶臭中。

火炬插在船头跟桅杆上充当电灯泡,光亮中,老祭祀用手抓着面包在甲板上吃饭。他身侧站着个短发的老仆人,正在给他拿些橄榄,还有一些无花果干。

有些嘴快的船员已经吃完饭,开始在工作。船尾处有人将垂在水底的石砣拖上来,另外几个船员在收拾船板上散开的标枪。

岛屿近在眼前,夜色刚上涌。

船员都迫切想要在补充体力后,立刻起航上岛,好完成这趟航行任务得到必要的雇佣酬劳。

好像没有人闻到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恶臭。

泊瑟芬皱了皱鼻子,忍不住伸手捂着口鼻,滚烫的呼吸在掌心里翻了下又逼回来,闷得厉害。怕自己被憋死,她只松开指缝,海风从手指中穿过,恶臭的气息依旧存在。

她忍不住挪动了一下位置,却发现那位头发花白的老祭祀猛然抬头,目光警惕看过来。

泊瑟芬只觉得这种目光跟针刺一样,身体的动作忍不住一顿,接着又看到那位面容略有阴鸷气息的老人继续吃饭,好像刚才的眼神只是火光阴影下的错觉。

泊瑟芬沉默一下才移开视线,心里那种被这种荒诞至极的遭遇吓蒙的情绪,已经逐渐冷静下来。这位对她保护跟冷漠同存的黑脸老祭祀,有一种别扭的不对劲,这让她内心隐隐出现一丝戒备感。

她减缓呼吸节奏,眼皮被渐高的温度包裹着,唇瓣已经起燥上火,每次呼吸都像是在气管上滚个刀片。灼烧的酸痛从沉重的气息中蔓延到四肢,又从身体里冒出寒意。

当发烧的时候开始畏冷,就是温度上去了。

泊瑟芬沉默忍耐这种痛苦,开始想念渡轮上放置的行李箱。里面除了U型黄鸭枕,还有便携式毛毯,巧克力。

一冷,就想吃甜,包毛毯,顺带开个电暖气。

船上松脂味的火炬,发出的木材燃火声异常悦耳。让她逐渐陷入美好的幻想里,恍惚觉得自己此刻的冷热交织更像是一种梦境。

恶臭虽然还在,却在这种头重眼晕的状态下,逐渐被屏蔽。

她发懵的视线定格在桅杆火炬上,那簇不断摇曳着丝滑柔嫩的火躯。黑色的液体一滴滴往下落,被往上攫取氧气的火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