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善后(第4/5页)
梁九功觉着太子爷近几年的确聪明了许多,他似乎知道了皇上的心思,因此便趁机蛰伏了起来,所谓出头的椽子先烂,虽然太子爷已经当了二十年出头的椽子了,但皇上其他的儿子也在冒头呀,只要不当跳得最高的那个椽子就是了。
最近,大阿哥不就又抖起来了么?
皇上已经预备第二回 带大阿哥亲征葛尓丹了,大阿哥旁的好处没有,但打仗的胆识还是叫人钦佩的,别人说大阿哥如何威猛,是满清第一巴图鲁,都比不上皇上轻描淡写一句:“胤褆在乌兰布通多次冲锋在前,是个好样的。”
这事做不得假,毕竟战场上那么多人,众口铄金,皇上这人不信任何人,他总是要叫人再三查过才会下定论的,因此甭管之前明相、惠妃来回多少次,皇上都没有松口,最后养在暗处的那些心腹将康熙二十九年乌兰布通之战的情形又翻出来查过,他才松口点了大阿哥。
当然,除了筹备战事,唯一牵着皇上心神的,就是出门在外的太子爷了。
虽说猛虎老了,起了疑心,但毕竟舔犊情深,太子爷一路安不安全、身体如何,还是康熙最挂念的,有时候下了朝回来,就要叫人来问,太子传信回来没有?
太子爷都出门好几天了,京里忽然又下大雪,皇上还在忧心太子爷带的靴子有没有垫羊绒呢!虽说这气候往后总是一日暖过一日的,但夜里清晨又能冷的人打摆子,穿单鞋赶路又在船上,岂不是要冻掉脚指头?
梁九功听完,饶是他巧舌如簧也不知如何回答了——皇上也有些多虑了,穷家富路,太子爷带着银子呢,就是有哪里不足,没有虑到的,在外头也能买到,这是南巡,太子爷他又不是去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
最后只能讪笑着说了句:“皇上一片慈父之心,这是关心则乱呢。”
听梁九功这么说,后来康熙自个也回转过来了,摇头笑道:“你说的对,是朕关心则乱了。太子头一回出远门,朕总是放心不下。”
梁九功虽然静静立着一动不动,头低垂着盯着自个的脚面,一站一个时辰,眼皮都不带眨一下,但却也在数着皇上翻折子的声音,听着康熙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叫好,一会儿又怒得拍案,他也十分好奇太子爷在外头到底经了什么事儿,想必十分精彩吧?
没一会儿,他听见康熙总算放下折子,掀开茶碗的盖,轻轻喝了口茶。
梁九功原本飘远的思绪立刻随着这饮茶的轻微声响而瞬时聚拢回来,提着心神以防康熙叫他,他对康熙的生活习性十分了解,因此当康熙放下茶碗就淡淡开口:“梁九功,近前来说话。”
他一点也没有吃惊,嗻了一声,小心地走上前两步:“皇上,您吩咐。”
“朕记得你是直隶人吧?直隶哪儿的?”康熙往后靠在引枕上,像是拉家常一般,随口问道,“南直隶还是北直隶?”
梁九功笑道:“皇上好记性,奴才是河北保定人。”
康熙眯着眼“嗯”了一声:“朕记得你也是家里遭了灾才入宫的……”
“是,那年发了大水,奴才家里是低洼田亩,正好粮食刚经播种便被水浸泡,一颗都没长起来,等洪水退去,播种时令又过了,难以再行补种,那年的田地便全绝收了,奴才的爹娘饿死了,哥哥、妹妹被水卷走淹死了,奴才侥幸活了一命,但屋子被淹坏,又没粮食,实在没法子,只好一路沿街乞讨,后来被人牙子卖给了一刀刘,给了奴才一刀,倒是救了奴才的命,让奴才能进宫过了好日子。”梁九功笑眯眯地,好像说得是别家事一般。
“田亩受灾、房屋倒塌、流民四起,官员就没有赈灾的?”
“自然有振,奴才一路上也吃了两顿施粥呢,否则走不到京城就饿死了。这天灾怨不得父母官,当年大水,河北二十二镇尽数被淹没,又冲垮大堤,就这样老太爷还不解气呢,继续连日大雨,奴才记得清清楚楚,走在路上半截身子都泡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