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第4/6页)

酒屋中另几个或奏乐,或在说笑的女子也停了下来,鸦雀无声,皆随了客人,惊讶地望着对面那迈步走了过来的年轻女郎。她应已婚,作妇人装扮,容貌之好,衣裳之华,是众女此前从未曾见过的。

絮雨没有入内,停在了门外,目光扫了眼酒屋里的女郎们,又掠过裴萧元身畔的那张酒案。

“公主!”

呆若木鸡的承平终于反应过来,脱口叫了一声,随即向她作揖行拜礼,惊得众女面面相觑。忽然有人记起,数日前那一场轰动长安的公主大婚当中,那位驸马,好似确实姓裴。

侍酒女们纷纷下跪,叩首不敢抬头。

“裴二你还不回去?”

承平一改方才豪言壮语之态,上去就把裴萧元往外推,要将他从屋内推出去。

“公主有所不知,今夜我是看驸马心情不佳,方才故意说反话而已,目的就是为了能叫驸马快些回!”

承平一边推着好友,一边转向絮雨,赔笑讨好地道。

裴萧元此时反倒眼眸微垂,神色平淡,脚底更是犹如生根,任凭承平如何推他,也是纹丝不动。

“二位雅兴不小。我便去在外面等驸马吧。”

她道了一句,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一停,微微转回面,目光再次投向身后那依旧没有跟上她的人。

四目交错的一刻,她收目继续前行。

片刻后,那道身影终于也慢腾腾地动了一下,最后迈步,跟着走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行出了这间位于曲巷深处的无名的小酒楼。

絮雨走出曲巷,在杨在恩的扶持下登车,没有等他,径自便去,车影渐渐隐没在了漆黑的深夜街道之上。

“郎君你!”

青头恨铁不成钢地顿了下脚,扭头看见公主车驾已经去了,丢下主人,急急忙忙跟着公主的车走。

裴萧元上马,不远不近地跟在车后,于凌晨时分,回到了永宁宅。

絮雨出府一事,知道的人不多,只杨在恩、青头等几人同行。这个辰点,宅中其余人皆已经入睡,寂静无声。

紫明院内,也只贺氏还在等待着,其余人都已被打发去歇了。

她看到公主和郎君一前一后归来,相继进了寝堂,掩上了门,庭院里的光线顿时转为昏暗。

裴萧元沉默地跟着絮雨入内,停在了外阁的那一面屏风前,不再前行,见她停步转面望来,闷声道:“我喝了酒,恐熏到你。睡外面了!”说罢,蹬了脚上的靴,衣裳也不脱,和衣径直便卧在了新婚夜他曾睡过的那一张窄榻上,旋即闭目。

絮雨看他片刻,见他躺下去便如睡着了似的,便也随他。

在折腾了大半夜后,这个晚上,她终于也得以躺了下去。

秋夜长长。许久,隐隐传来了丑时中的报漏之声。

在万籁俱寂当中,絮雨忽然听到外间传来一道短促的开门之声,有放得极轻的脚步声走了出去。

她闭目。又过了许久,那脚步声始终没有回来。

她慢慢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披着散落的长发,在黑暗中侧耳又听了片刻,终究是放不下,咬了咬牙,下了床,趿了双云头绣鞋,慢慢地,穿过珠帘,来到了外间。

窄榻上果然空荡荡的,人不见了。门虚掩着。

她开门走了出去,在门外附近寻了下,没看见人。

她沿着甬道穿过庭院,找了一遍,秋爽亭,菊圃,鱼池,全都不见他的人影。

絮雨不禁开始微微着急起来。

他难道是余怒未消,又出去了?

认识此人这么久,倘若不是今夜发生的事,她真的从不知道,在那一副平和而稳重的外表下,竟藏有如此一副坏脾气。伤刚略有些好转,今晚竟就跑出去喝酒,看起来喝得还不少,连起身都要近旁的侍酒女郎来扶持了。

这叫她想起在苍山时他直接醉翻在湖边水廊下的一幕。那夜若不是她后来不放心,回去察看,他怕是整个人泡在水中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