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第4/6页)
卞宇宸微笑道:“卞家所有人都会觉得我是好人的。”
在某些时候,谢印雪会觉着卞宇宸的精神有点不正常了,可能是在锁长生的副本里待的太久,也可能是别的原因,他用堪称怜悯的目光睨着卞宇宸:“骗我可以,反正我不会信,你别把自己也骗过去就行了。”
卞宇宸唇边的笑容微僵,眼角抽搐两下,脸上差点挂不住假笑:“那你呢?”
“沈家的人就会记着你为他们做的一切,会感激你,会觉得你是个好人吗?”
“无所谓,我不在乎。”
谢印雪一句“难道我姓沈吗,姓沈的人怎么想关我姓谢的什么事?”把卞宇宸剩下的话都给噎了回去。
他目不转睛盯着谢印雪瞧,想从青年脸上抓到一丝口是心非的不甘,却怎么都寻不到。
卞宇宸一直觉得他和谢印雪很像,家世、背景、能力、连命运加诸在他们身上的轨迹都是相似的,只不过他们是一对注定势不两立的夙敌。
但要说卞宇宸有多恨谢印雪,恨他恨到分分秒秒都想他去死,那倒远远不至于。
就比如当下,比起杀了谢印雪,卞宇宸其实更想和他聊聊。
卞宇宸有太多话想找人倾诉。
不进入锁长生的人,永远不会长久留存跟锁长生有关的记忆。
无论他和别人说多少次,也许一个转身的功夫过去,他们就会全部忘掉。
卞家的人看不到、记不得、听不懂他在锁长生里经受过的折磨和摧残,他们只感觉他索要的太多,占据着家族最顶级的资源和供奉,却付出的太少,甚至开始怀疑他们家族,真的必须要依靠着这么一个整日只会摆弄卦盘、掐指念诀,对股市、生意、商业一窍不通的人才能维持繁荣吗?
每每看到他们狐疑、不信任、想反抗又顾忌着的目光,卞宇宸就会恨,会痛苦。
恰如之前他说的,卞宇宸认为,这些痛苦和恨,在能记得锁长生有关回忆的“十三”一个接一个死去后,世上大概唯有境遇与他相仿的谢印雪能理解了。
所以从遇见谢印雪的那一日起,卞宇宸便时常在心里思忖:他在卞家是这样的,谢印雪在沈家又是怎样的呢?
卞宇宸太想知道了。
如今这里仅剩他和谢印雪二人,时间又尚且充足——没有比这更适合的时候了。
卞宇宸张口,正欲和谢印雪来一场“英雄识英雄”的同病相怜、同命相惜之谈,青年却目不斜视,径直路过他,走到石梯底下把绳子捡回来,重新捆到拉绳抓钩装置上,一副准备上工了的样子,卞宇宸也只好先闭上嘴,跟着去捆绳子。
待捆好后,方才那适宜的氛围却已消散大半了。卞宇宸埋头凿了一会儿,刚把情绪酝酿回来,就听谢印雪在那叹息:“真累啊……”
卞宇宸立刻抬头朝他望去。
果然,含蝉生葬术失效后的谢印雪现在凿石不像前几天时那般从容自若了,他半块石头没凿完,额角就生出了层如轻雾般薄薄的细汗,柔润的唇瓣抿平成一道线,蹙着眉烦闷抱怨:“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
卞宇宸打好的腹稿便又硬生生塞住。
他忍了又忍,憋了又憋,终究在谢印雪开始喃喃自述讲他从小养尊处优,以前连过水坑都需要仆人背着蹚过去,脚底不能踩到一滴水;后来进了锁长生,也有人上赶着给他当人肉轿子骑,如今却要受这黄连拌苦胆——苦作一堆苦到家的煎熬时,再也按捺不住,皱眉问谢印雪:“我已经这么累七天了,你才一天,有什么好叫的?”
谢印雪却反问:“不叫我怎么让你知道你吃了我七辈子的苦呢?”
末了,他还加上一句:“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好的运气,你看走掉的那些人,他们只能吃六辈子,你独享七辈子,这苦好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