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换茶(第2/4页)
萧沁瓷也是到了御前才觉得天子除了有无上的权势之外也要背负起更大的责任。此前她觉得皇帝沉迷修道,待人又严苛,不是明君所为,但在西苑这段时日倒真要对他改观了。天子日日不是在两仪殿就是在西苑理政,碰上诸如年底忙碌的时候往往要至人定方能回来,有时萧沁瓷都好奇,皇帝哪还能有那么多精力去修道。
这样一想他不近女色的原因似乎也能找到了,实在腾不出那许多时间。
皇帝不喜在批阅文书时身侧有宫人走动,但殿中又要留人伺候,御前的人都练得一副好定力,萧沁瓷虽未学过宫人的规矩,但她在清虚观寂寥惯了,定力反而比常人更好。
往常奉茶添水整理桌案的都是梁安,如今这个差使就落到了萧沁瓷身上。萧沁瓷先是将大开的槅窗收了一半,皇帝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萧沁瓷又记着每半个时辰为皇帝换一盏新茶的事,她虽未学过宫人的规矩,但行止亦无可挑剔,世家贵族对子女的教导严苛,走动时不闻声响,奉茶也悄无声息。
只是她给皇帝新换的茶是热的,放了一阵之后转温,皇帝摸着杯身温凉,喝到嘴里却是热的。
因着萧沁瓷在明理堂,梁安自作主张在殿中添了炭,又将门上的厚毡放下,萧沁瓷关了一半槅窗,皇帝见状都不曾说过什么,梁安便知道自己做对了。
只是皇帝体热,如今对他而言未免难熬了些,身上多了燥意,正需要冷茶来解,甫一入口的热茶不仅没让他体热降下来,反而愈发烦躁,忍不住皱眉:“怎么是热的?”
他的不耐烦与诘问如此明显,殿中的宫人都知道这是皇帝生气的表征,一时噤若寒蝉。
皇帝没有察觉到是萧沁瓷换的茶,只以为是侍茶内宦的疏忽,正想吩咐梁安去换过,便听见萧沁瓷不温不火的说:“冷茶伤身,陛下还是喝热的吧。”
都知道冷茶伤身,丹药亦伤身,皇帝注重养身,某些方面却称得上固执,但是没人敢直白地在皇帝面前提出来,便连陆川为皇帝请脉都只能迂回婉转地提醒,皇帝独断惯了,只许旁人照着他的意思去做,不喜有人置喙。
皇帝循声望去,萧沁瓷已近前来了,玉生润光似的形容。萧沁瓷语气并不硬朗,素日清冷的音色似乎也因着身份的改变而多了婉转意味,她这样说,皇帝便自作多情的只当她是关心恳切溢于言表。
皇帝看着她,难得缓了气氛,解释说:“朕体热,不喜喝热茶。”
萧沁瓷便上前,接过皇帝方才搁下的茶盏,杯盏外壁摸不出热度,茶汤袅袅的热气也已散尽了,她望了望澄碧茶色,忽地以唇试水,轻轻沾了沾,说:“不冷不热,是温的。”
她唇上尤带一点水色,一抿便淡了。萧沁瓷仍是清清冷冷的模样,仿佛她做出方才的举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这举动让皇帝喉头一紧,下意识的滚了滚。
皇帝盯着她,目光愈深。
清冷端庄可以是本性,也可以是伪装,愈是冷情的美人蓄意撩拨时愈不露痕迹,尤其你猜不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如春潮乍起、如野火燎原。
皇帝知她手段了得。
“陛下不喜欢,奴婢便去重新换一杯。”萧沁瓷似是不知自己的举动有何种深意,端着那杯茶,又将桌上的杯盖一并拿起,便要退下去。
皇帝没有叫住她。
片刻后,萧沁瓷换了新茶来,皇帝接过,茶盖一袅便有烟气氤氲。
仍是热的。只是隐约带梅花霜雪气。
皇帝看她,萧沁瓷亦不动声色的回望。
皇帝不想惯着她,搁了茶盏,沉声说:“还是热的。”
“放一放便凉了。”萧沁瓷回。她静静站着,肌骨盈光,望过来时有种近乎温润的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