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羁鸟投林(第2/6页)

江慈走到裴琰身前,轻声道:“相爷,该换药了。”

裴琰看了看她,并不说话。江慈微垂着头,替他除去上衫。

崔亮托着草药过来,替裴琰换药。裴琰瞄了瞄站于一旁细看的江慈,道:“小慈不是早已学会敷药了吗?怎么还总是依赖子明?”

崔亮笑道:“这药一敷上,我就得替相爷针灸,所以还是我来比较好。”

江慈递上银针,崔亮边扎下银针,边和声道:“你记住我下针的穴位,在这几处施针一刻钟,可以减轻伤口处疼痛,促进真气流动,生脉调息。”

江慈用心记住,见崔亮在裴琰腋下扎了一针,一时没看清楚是何穴位,俯身细看,看罢,一抬眼,正对上裴琰清亮的眼神。

她一慌神,手中银针未拿稳,往下掉落。裴琰右手疾伸,接住银针,送至江慈面前,嘴角扯了一下:“怎么,没吃早饭?连根针都拿不稳?”

崔亮反手接过银针,在裴琰后颈处扎下,笑道:“她肯定没吃早饭,听凌军医说,伤兵过多,医帐人手不足,军医和药童们忙得一天只能睡个多时辰,有时饭都顾不上吃。”

裴琰细细看了看江慈的面色,未再说话。

崔亮转身向江慈柔声道:“昨晚是不是又没休息?”

江慈点了点头,犹豫片刻,道:“崔大哥,若是腿部负伤,要减轻疼痛,舒缓经脉,得扎哪几处穴位?”

“得扎环跳、风市、阳陵泉、阴陵泉―――”崔亮在裴琰右腿处一一指点,江慈用心记下,笑道:“我先出去了。”

“好。”

崔亮望着江慈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帐门处,语带怜惜:“真是难为小慈了,一个女子,在这军营,救死扶伤―――”

他回过头,见裴琰面色阴沉,忙唤道:“相爷。”

裴琰出了一口粗气,眼神掠过一边木柱上悬挂着的满是箭洞的血衣,又黯然神伤。

崔亮心中暗叹,道:“相爷,人死不能复生,您这样日日对着这血衣,徒然伤身,对伤势恢复不利啊。”

裴琰微微摇头,低声道:“子明,我得时时提醒自己,要替安澄、替长风骑死去的弟兄报这血海深仇。”

崔亮劝道:“仇得报,但还是让安澄早日入土为安吧,他的灵柩,也停了数日了。”

裴琰痛苦地闭上双眼,良久,轻声道:“是,得让他入土为安了。”

他唤了声,长风卫安潞进来。裴琰沉默许久,方才最后下定决心,平静道:“今日酉时,为安澄举行葬礼,让长风卫的弟兄们,都参加吧。”

江慈浑身酸痛,将药倒入药罐内,向凌军医道:“凌军医,我送药去了。”

凌军医并不抬头:“送完药,回去歇歇吧,瞧你那脸色,你若倒下,咱们人手更不足了。”

江慈走至卫昭帐前,光明司卫宗晟挑起帐帘。卫昭正坐于椅中,执笔写着密报,抬头看了看她,也不说话。

江慈待他写完,将药奉上,卫昭闻了闻,江慈忙道:“今天加了点别的药,没那么苦了。”

卫昭一口喝下,仍是眉头轻皱:“我看倒比昨日还苦些。”

江慈不服:“怎么会?我明明问过凌军医才加的。”忽看清卫昭唇角微挑,眼神有几分戏谑之意,她劈手夺过药罐,嗔道:“我看,是三爷舌头失灵了,分不出什么是苦,什么是甜!”

卫昭看着她唇边若隐若现的酒窝,有些失神,旋即急速低头,将密报慢慢折起,冷声道:“叫我卫大人。”

江慈笑道:“是,卫大人。”她打开药箱,道:“卫大人,得换药了。”

卫昭轻“嗯”一声,江慈在他身边蹲下,轻轻将他的素袍撩起,又轻柔地将内里白绸裤卷至大腿上方。

卫昭握着密报,坐于椅中,一动不动,任江慈敷药缠带,呼吸声也放得极低。

江慈将草药敷好,缠上纱带,觉有些手痒,终忍不住道:“卫大人,我想替您针灸,可能会好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