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刀口起舞刀背歇(第2/10页)

那不是害怕。说真的,不是害怕。是茫然,真就是茫然,我不懂得一个人怎么就那样儿了。他干了啥,他怎么就这样儿了。

法医的鉴定结果下午就来了,那小子胸部、后背被扎了将近40刀,当场毙命。致命伤是心脏处的一刀,死因是流血性休克死亡。生殖器官(阴茎)是死后割下来的。死者身上伤口深浅不一,但都是同一样凶器所致。而这把推测中的匕首,不知所踪。

技术、法医还有刑警全都聚在一起开会,一屋子人说什么的都有,案情分析如火如荼。隗哥不说话,坐在那儿一杯接一杯喝茶。我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心中只有一个疑惑——到底有多大仇恨把人给杀了,40刀,还把那玩意儿给割下去了?

“你是怎么想的?”

我蹲在院儿里,看着早春刚有复苏迹象的大杨树发呆,隗哥递了一支烟给我。

“嗯?”猛地回神,我迎上了隗哥的视线。

“讨论会上我见你没说话。是不是给吓坏了?”

“倒也不是……”我吭吭哧哧,“是挺吓人,真没见过这阵仗……但是吧,也不是怕,是挺……慌的。您说,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把人捅成筛子……”

“不理解吧?”

“不理解。”

“所以才要搞清楚原因啊。咱们的工作,说白了,就是寻找一个为什么。为什么人会犯罪,为什么人会杀人,为什么。”

我看着隗哥,烟雾缭绕下,他的眉眼透露着一股坚毅。

为什么?我头一次意识到,当警察不仅仅是抓小偷,当警察不仅仅是耍威风,当警察,面对的,是十万个为什么。对,为什么。隗哥说到了我心里。我很想知道这个为什么。在我的意识中,困惑先于了恐惧。

“现场足迹杂乱,血脚印尺码不一,钱包也没了,也许真是抢劫杀人?”我试探着说。说完方觉不妥。

隗哥果然来反驳我了:“且不说案发时间很诡异,并不是一个抢劫的好时段;再者,被害人年纪不大,也不该是抢劫者的合适目标。最重要的是,抢劫不会这样过度杀戮。更何况还是以求财为主。一般人抢劫,钱也就是随身那些,就算钱少得令人发指,也不至于这么虐杀人泄愤吧,没逻辑呀。”

我啧了一声。毫无头绪。夜深人静,一个很体面的小青年叫人扎成了筛子,还被割了下面儿那话儿……他为什么到这里来,为什么基本没有反抗受伤,为什么压根儿没人见过他,凶手有几个,动机是什么……疑问无穷多。

在首都,发生了这样凶残的案件,上面儿很重视。我们进行了大量的摸排走访,但是在走访的过程当中,我们发现谁也不认识这个死者。西坝河太阳宫一带我们真是走遍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受害人。但那绝对是第一现场,毕竟血流漂杵,并非抛尸。

尸源找不到,不知道死者是谁,这就等于什么线索也没有,就等于大海里捞针了。

实在没办法,我们就在全市范围内发了一个协查通报,把体貌特征描述清楚,谁家孩子不见了来我们这儿认尸体。

协查通报大概发出了两个礼拜,有一对夫妇从韩国回来,说联系不上孩子了,一来二去,到了我们这儿。尸体一认,问:是你儿子吗?父亲点点头说:是我儿子。我看着他,在他脸上并看不到我所以为的那种悲伤。我们家一家四口,关系特别亲密,我想,要是我被人扎成筛子躺在这儿,我爸约莫要提刀去宰人。

死者叫金笛,朝鲜族,20岁,比我还大一岁。早先随父母去了韩国,自幼学油画,他油画水平很高,回国是为了在北京画院进修。我看了他的画,虽然我不懂艺术,但我觉得特别美,是有灵魂的那种美。我也看了他的学生证,是个挺帅的小伙子,帅,洋气,看着就比同龄人生活条件好,优越感从他的每个毛孔里渗出来。我们接触了他的同学、老师,都反映说金笛很有天赋,成绩优异。这么一个前途光明的青年,竟让人乱刀扎死还被割了那话儿,因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