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共此烛夕(1)(第2/5页)

见她终究开口,朱聿恒心头稍缓,等待她说下去。

“当时……我在偏殿内歇息,看见对面瀑布之下,有个刺客蹲伏,似要伺机而动。他的身上有血迹,腰间还赫然插着一把匕首!而你的父王和袁才人正在阁内安睡,刺客只需几步便可跨入阁中!”

朱聿恒问:“您当时为何不叫人,却反而用镜子去晃照袁才人?”

“当时殿内一片混乱,而瀑布水声太大,我纵然大声疾呼,对面的侍卫恐怕也不可能听到,反而会惊动刺客孤注一掷。我情急之下,抓起手边的镜子照向对面,将炽烈日光聚向袁才人,希望强光晃眼能让她惊醒,发觉刺客入侵。谁知……”太子妃声音微颤,低喑又急促道,“谁知那光线如此灼热,竟将她头上的绢花引燃了!我看见她慌乱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要浇在自己头上,不知为何却又放下了,反倒向着瀑布跑来……”

朱聿恒心中一闪念,再剧烈的光线,让绢花烧起来怕是也要一段时间,母亲当时怕是早知阁内熏了助眠香,仅用亮光晃刺是无法惊醒的……

但他终究没有当面揭穿她隐瞒的心思,只低叹一声,说道:“那壶内是刚送进来的滚烫热水,袁才人势必无法用它浇头灭火。而外面伺候的人取水又要一段时间,还不如两三步跑到外间高台,檐下全是瀑布水垂落,须臾间就能扑灭头上火苗。”

所以她惊慌地奔出右阁,头顶的绢花在燃烧中散落,金丝花蕊也掉落在了桥缝之内。

“可我不知道刺客竟如此凶残,在被袁才人撞见后,他竟不是跳水逃跑,而是下手杀掉了她!”太子妃神情灰败,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缓了一口气后,声音才算是稳了下来,“袁才人是荥国公之女,伯仁因我而死,邯王又来兴师问罪,所以母妃无论如何,都得遮掩住这个秘密,绝不能牵连到你与太子,使东宫陷于动荡。”

“所以,您授意将绮霞打落刑狱,在她被孩儿洗清罪名释放后,又多次找人收拾她,就是因为她运气不好,偶尔看到了您照出的白光?”

“一个教坊司的贱人,也不知命怎么那么硬。”见自己所做的事情被儿子毫不留情地揭开,太子妃反而扬起了下巴,冷硬道,“别说一个乐伎,无论是谁——从司南到邯王,只要可能危及我们东宫的人,那母妃就算死,也要将他们一一扫除。为了你们,为了东宫,我粉身碎骨亦无憾!”

朱聿恒缓缓摇头,不知该如何劝解自己歇斯底里的母亲。

最终,他只劝道:“不必多费心机了,更别再利用此事做文章,借阿南和海客给邯王挖陷阱。母妃别忘了,在苗永望死后第二天,我便接到了圣上的飞鸽传书,让我远离江海,然后,行宫瀑布便出事了。”

太子妃脸色巨变,她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个答案来:“你的意思是……”

“圣上掌握的内情,比我们所能想象的还要更多。”朱聿恒声音低缓而清晰,道,“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尤其还是阋墙之争,绝不明智。”

“可……爹娘已经行动,这一切,又该如何是好?”

“这倒也无妨,我会妥善安排一切。”朱聿恒的神情波澜不惊,只揽住母亲的肩紧紧抱了一抱,“阿南的冤屈会洗清,刺客会落网,邯王我也自有办法收拾。只希望母妃好好待堂儿,他失去生母已经惨痛,切勿再给他增添阴霾,以免袁才人泉下不安。”

儿子已经长大,肩膀比她更为宽厚,足以承担风雨,护佑东宫。

太子妃听着他肯定的话语,心乱如麻又觉得欣慰,在他的肩上默然靠了一会儿。

在儿子面前卸下了心头难以言说的重担,她有羞愧也有轻松。事到如今,原先劝婚的话已再不可能说出口,她与儿子再坐了一会儿,最后问:“你当真有那么喜欢阿南,甚至……不在乎她背弃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