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人生朝露(4)(第2/4页)

朱聿恒微微点头,看着她那烧废的火折子,只觉得脑中某一处,似乎想到了很重要的东西,却又抓不到头绪,一时陷入迷茫沉思。

阿南将火折子在手中转了转,有些惋惜地开玩笑道:“自从遇见你之后,我真是家财散尽,身无长物了。”

朱聿恒想起了之前她那座在顺天的院落,里面那些布置应该也花费了她治病时光的无数心血吧。

如果他们没有遇见彼此、如果没有那只从火海中飞出的蜻蜓,不知她是否依然在顺天治伤,守着她那些巧夺天工的小玩意;不知他是否跋涉在寻找自己身负之谜的路途上,至今毫无头绪。

火海中的蜻蜓……

这一瞬间的思绪,让他脑中忽然划过一道炽烈的光,如同电光般让他猛然明白过来——

那一夜,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的十二根盘龙柱,仰天喷着熊熊烈火,焚烧了三大殿。

三层麻三层灰的巨大金丝楠木柱,遇到寻常的火焰绝不可能燃烧的十八盘鎏金云龙柱,就这样在瞬间起火,烧得朽透彻底。

原来……

他将目光转向阿南,却发现阿南也正看着他,目光相对之时,她问他:“怎么了?”

朱聿恒看着她,双唇微动了一下。

若是昨晚,他说不定就将所有一切和盘托出,与她共同探讨了。

但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横亘上了一些更复杂的东西,让他一时竟难以开口。

正在迟疑之际,地窖中忽然传来韦杭之惊喜的声音:“找到了!是这个东西吗?”

一个用油纸包好的长条形东西,从地窖中取出,送到他们面前。

阿南见楚元知点头,便抬手抓过纸包,将外面的油纸一层层剥开,一看之下,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油纸层层包裹、又用麻布细细缠好,深埋在地下的,居然是一管竹笛。

约十二寸长的笛子通体金黄,笛孔俱备,笛身的缠丝是金丝,使它通体泛着晦暗的金光。

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竹笛,除了颜色怪异之外,入手也颇沉重,比普通的竹笛要重上许多。

阿南以为是竹笛中间塞着什么东西,便对着笛身看了看,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她看向楚元知,面带询问。

楚元知面带着复杂的神情,凝视着这支笛子,说道:“这就是二十一年前,我在徐州驿站拿到的东西。”

阿南“咦”了一声,将笛子放到眼前又仔细端详了片刻,问,“这笛子,做什么用的?”

楚元知摇了摇头,说:“不知。我当时奉命行事,要从葛家手中拿到这支笛子。当时他家一个女儿出嫁,这支笛子被作为陪嫁交给了那个女儿,同其余嫁妆一起带往顺天。”

阿南与朱聿恒心下了然,那个葛家的女儿,就是葛稚雅了。

楚元知说到这儿,目光又转到前院。

他的妻子正坐在檐下,轻轻摩挲着孩子带回来的纸张,仿佛要把上面每一丝褶皱都细细抹平,让孩子写下最端正的字迹。

而他的孩子依偎在母亲的身边,拿笔在纸上比划着,兴奋地表演自己新学会的诗句,神情中全是灿烂的炫耀。

楚元知抬起颤抖的手捂住自己的脸,许久,长长出了一口气,微颤的指缝间,依稀露出他凄凉的神情。

他站起身,说:“我无法在家里说这些,请你们把我带到外面去吧。”

清河坊不远处,就是杭州驿馆。见他们过来,驿丞忙将前院清出来,请他们在院中喝茶。

东首被烧毁的厢房已经清理过了,但是还未来得及重建,如今那里依然留着焦黑的青砖地面和柱础,有几个衙门差役奉命赶来,等在旁边听候调遣。

楚元知用颤抖的手持着茶盏,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滚烫的茶水滴到他的虎口,他才艰难开口道:“我与妻子青梅竹马,同居河坊街,从小一起长大。她的父母,也待我十分温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