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悲伤有迹可循(第2/4页)
我走到超市,买完牛奶想热一下,结果微波炉坏了。
站在走廊,扶栏外有一棵不知名的树。路灯斜斜打亮了一半,暗黄的枝干,洁白的雪花,深邃的夜色,像虚无中盛开的一场葬礼。
我把牛奶焐在怀里,焐了一刻钟,牛奶应该温热了。
走回阶梯教室,原本的座位已经没人。微信不回,电话打不通,我继续焐着牛奶,等到铃声响起,同学们收拾东西陆续离开,也没有任何消息。
教室的灯依然亮着,我打到她的宿舍,室友兔子接的电话。
兔子说:“你别找她了,找不到的。”
我说:“怎么可能找不到,我会一直找。”
兔子说:“她刚收拾东西,搬到校外去住了。”
我说:“那我也去找她。”
兔子说:“她不是自己一个人。”
我说:“为什么?”
兔子说:“唉,算了,告诉你吧。她以前读的学校有男朋友,现在她男朋友也专升本,考到咱们学校来了。”
我说:“为什么?”
兔子沉默一会儿,说:“昨天她站在阳台,站了很久。我给她拿外套过去,才发现她一直哭。所以你也别逼她,你不是她的未来。”
我不是她的未来,那个两个人一起用的餐盘,小心翼翼的午饭,只是冬天偶然的馈赠。
站在大雪纷飞的校园,我喝掉了那盒牛奶,像喝掉了自己的体温。
半年后,我的生日。因为从小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便不通知朋友,入夜独自找了家面馆坐下来。
老板端给我热气腾腾的面条,我刚拿起筷子,旁边传来女孩的招呼声:“老板,这里加个鸡蛋。”
我几乎怀疑是幻听,慢慢扭过头。林艺说:“对不起,我也没钱,只能给你加个鸡蛋。”
我慌忙低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坠落。林艺说:“谢谢你没有找我,所以我找到你了。”
我脑海一片空白,正如这半年生活也是一片空白,双手颤抖,想问,你回来了吗,你还要走吗?
这些问题,一个都没问出口。
其实她消失的那段时间,我每天从早到晚都在想,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为他夹菜吗?两人会有说不完的话吗?她对我说过的,也会跟他说吗?
林艺坐到我身边,轻声说:“生日快乐啊,宋一鲤。”
毕业前,宿舍空空荡荡,人去楼空,原本堆满杂物的房间只留下静默的阳光。我找过几次工作,母亲说不如回家做饭馆生意,至少收入有保障。
这些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甚至是我心中试图摆脱的底色。没有去过四海,穿过四季,谁也不想困在出生就挣扎的原地。
一家廉价宾馆,林艺抱着腿坐在窗台上,破损的窗帘随风摆动,郊区的夜毫无起伏,远处几点灯仿佛凝固在无限的黑洞里。
她的背影单薄又脆弱,玻璃倒影中我看不清面容。她说:“真难啊,再试试。”
我说:“一定行的,大家都一样。”
她说:“如果我没有能力在南京待下去,你会不会养我?”
我说:“会。”
她说:“从小我就发誓,长大绝对不过穷日子。你知道我家里条件多差吗?你知道我除了上大学就没有办法走出来吗?你知道对我来说,专升本有多难吗?”
我突然想起来,林艺每日雷打不动的晚自习,写满备注的笔记,以及我们唯一一次逛街,她买的唯一一件碎花长裙。
她说:“我千辛万苦走到这里,最后就去了你家饭馆,你做厨师,我当服务员吗?”
我说:“不会的。”
她回过头,脸上全是眼泪。
她说:“宋一鲤,那我们结婚吧。”
结婚一年,林艺离开那天,行李堆在饭馆门口,出租车开到路边,她不要我帮忙,把箱子放进后备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