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冲喜(第3/3页)

合蕊守在一边,见她一张不施妆容的脸寡如清水,像是全然失去了情绪,不见喜不见忧。

过了许久,她突然睁开眼,冲合蕊道:“你去歇息吧,昨夜是你值夜,很累了吧。”

合蕊惊讶,她伺候鱼郦两三年,从未听她这样跟自己说话。

不像主对仆,倒像是朋友般随意。

她深感惶恐:“奴不累,照顾娘子是奴的本分。”

鱼郦道:“你就去睡一个时辰,我在这殿里也不出去,不会有事的。”

合蕊被上回章吉苑的遭遇骇住了,不敢离开,可是鱼郦执意要她歇,她怕再坚持会惹鱼郦生气,便假意告退,仍旧守在殿外听着里头的动静。

僧人们念了一段《大藏经》,鱼郦忽得叫停,把其余人都遣了出去,只留辰悟和他身边的一个小僧人。

鱼郦冲着屏风道:“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萧崇河知道姐姐于纷杂中听出了他的声音,立即起身绕了进来,半跪在鱼郦身前,紧凝着她的面,焦切万分:“我来宫里后听他们说阿姐病得很重,官家急着立后是为了冲喜,阿姐,这怎么可能?你从小身体就好,根本就没看过几回郎中,怎么会……”

他来时不信阿姐已病入膏肓,可是当见到她时却信了,她就那么安静坐在哪里,纤瘦到根本撑不起衣袍,病骨支离,生息微弱。

鱼郦擦了擦萧崇河颊边的泪,心道这些男人怎么这么能哭,哭起来一样的丑。

她又看向屏风,淡淡说:“舍弟无状,让大师笑话了。”

屏风那边安静了片刻,才传来辰悟宛若叹息的声音:“娘子不必与贫僧如此客套的。”

鱼郦不再招呼他,专心与萧崇河说话。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话说,萧崇河见鱼郦这副模样根本不敢将前朝的风云变幻说给她听,都是些家常琐事,多是萧崇河说,鱼郦在一旁安静地听。

她听了一会儿,说:“你还记得我存在你那里的一只匣子吗?”

萧崇河略微怔愣,立即点头:“我一直小心保存着。”

“这经还要讲几日,待回去你将匣子交给辰悟大师,让他明日进宫时带给我吧。”

萧崇河应下,与她说了好些宽心的话,又嘱咐她保重身体,才不舍地离去。

日暮时分,赵璟来陪鱼郦用晚膳。

鱼郦如今吃得很少,但赵璟仍旧殷勤体贴地为她布菜、舀汤,坚持不用宫女,他亲自照顾她。

用膳时两人都不说话,赵璟反倒极为贪恋这宁静温馨的相伴时刻,恨不得鱼郦吃得慢些,再慢些。

鱼郦沾了一点羹就放下了筷箸,将面前小山般的菜肴推开,“前朝是不是出事了?”

赵璟握箸的手微僵,随即问:“崇河又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鱼郦抬眸看他,目中有惊讶。

赵璟微笑:“我早就说了,这是我的皇城,尽在我的掌握,怎会连什么人来了都不知道。你整日恹恹无神,我想让你高兴些,所以才改了主意任他进来。”

鱼郦的心一紧,想起了崇河手中的匣子,一时有些担心。

赵璟不知她的心思,握住她伏在膳桌上的手,“想必崇河与你说了,我正在筹备立后大典,你放心,不会让你太累,我将礼规删减了大半,你只要那日穿上皇后袆衣,与我一同受众人参拜。”

他想起那个场景,他所拥有的一切尊荣皆与鱼郦共享,甚感愉悦。

到今日他才明白,从前与鱼郦置气是多么愚蠢,自始至终他心中唯一认定的妻只有她,配站在他身边的人也只有她,既然注定是要地老天荒,那又何必在乎谁多迈一步,谁少迈一步。

若鱼郦不愿意动,她尽可站在原地,他会不顾一切地奔向她,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赵璟正溺于蜷蜷柔情中,忽听鱼郦笑起来。

她笑得钗环轻曳,叮叮当当,声音中尽是嘲讽:“有思,你还真喜欢做这些感动自己的无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