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6/9页)
用完朝食,是成例的安胎药。
云藻宫外的禁卫比往昔更多,且巡逻看守得更加严密。春光潋滟的时节,这一片冷宫却仍旧是荒芜败落的景象,几棵枯树,一爿矮旧屋舍,栖息在枝头的寒鸦,呱呱叫着。
唯一的生气,就是自枯枝里攀爬出了一丛紫藤,攀援而上,开出细小的花朵。
鱼郦让合蕊给她搬了张藤椅,坐在院子里,看那丛紫藤出神。
内侍省派人来,把从密道里挖出来的慕华澜给她送了过来。
原是昨夜赵璟曾下令搜查阖宫密道,内侍省的勾当官找到了章吉苑,把慕华澜找了出来。
他们上禀天听,被嵇其羽撞见,他便去见了慕华澜。
不想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
慕华澜在密道里蹭了一脸灰,头发蓬乱,哭得撕心裂肺:“你们杀我不要紧,你们杀了我之后,不要让我姐姐知道,就让她以为我跑了。”
嵇其羽回想昨日惨状,心中不忍,让内侍省不要声张,把人悄悄送到云藻宫同鱼郦作伴,等过几日殿下心情平稳,他再禀告。
慕华澜捧着鱼郦的右手哀泣不已,又知道颜思秀等人全面撤退,承诺再不来金陵,深感被遗弃,抽噎着问鱼郦:“姐姐,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鱼郦抚着她额前碎发,瞳眸暗寂无光,她微笑:“华澜,不要想以后。”
没有以后了,没有希望,没有惦念,没有哀乐。
华澜靠在她怀里,红了眼眶,合蕊怕她哭出来惹鱼郦伤心,便将才熬制的香薷饮端出来,哄她吃点喝点。
一旦平静下来,时光便过得很快。
从阑珊春意至炎炎酷暑,有一日清晨,鱼郦坐在院子里,听见了远方飘来的吉乐。
合蕊往她身侧的藤桌上搁了一瓯清茶,道:“今日是新帝登基的日子。”
鱼郦“哦”了一声,再无其他,只是不适地挪动了下身体。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御医诊断会早产,产期在两个月后。
慕华澜昨夜给鱼郦抓了一晚上的蚊子,已经累瘫下了,窝在抱厦里呼呼大睡,没有了她,整座冷宫更加安静。
合蕊看着现如今的鱼郦,就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人,圣洁温润,没有生机。
她想多说些话,忖了又忖,终于鼓足勇气说:“奴与昭文馆判阁是同乡,前些日子说起话来,他说萧家二郎君从书院回家了,一回家就火急火燎地找他失踪的祖母和长姐,看上去竟比他父亲还有情义、还能主事。”
她口中的萧二郎就是鱼郦的弟弟萧崇河,也是朱氏所出。
萧崇河比鱼郦小了三岁,萧琅当年带着全家回襄州,参与乾佑帝起兵伐周,萧崇河就离家求学去了。
说是去了隆德府一带,离得倒是不远,但就再没回过家。
后来赵氏主天下,萧琅曾想将儿子召回来,替他谋个官缺,谁知三封家信发出去,皆音沉大海,杳无回声。
再往后,遇上越王谋逆,宫闱动乱,萧家人心惶惶,更不敢贸然把萧崇河唤回来。
一直到尘埃落定,赵璟将要登基,萧琅才又去了一封家信,把家中境遇说与萧崇河听。
这下倒是把萧崇河叫了回来,但他一回来,没有遵从父母之命火急火燎去谋前程,而是四处奔波,找寻自己的祖母和姐姐。
鱼郦的记忆中,这个小弟弟是极古板的性子。
不像他生母朱氏爱算计,不像他妹妹萧婉婉骄纵自私,自小饱肚诗书,张嘴皆是礼仪仁德,像供奉在庙里的泥塑。
唯一让鱼郦有些印象的,是她十岁那年,不小心打翻了父亲最喜欢的鎏金鹦鹉提梁瓷罐,朱氏在一旁煽风点火,萧琅当即要拿了鱼郦杖责。
鱼郦左躲右躲,遇上萧崇河,萧崇河板着一张脸对她说:“阿姐,你去我屋里躲着,爹爹要打你。”
鱼郦去躲了半日,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