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第2/4页)

卫觎余光瞟见她被冷风拂动的鬓丝,“先进城再说。”

他提前吩咐了属下以刀背对阵,未伤人命,两部整点兵马一同入城。

乞活军不用龙莽多嘴一提,主动缀于兖州军之后。

卫觎带领的兵队人数虽然精简,却凝聚着一种无声的势,乞活军人多势众,可在喋血与战火中淬炼出的煞伐之气面前,自发便被压住了一头。

簪缨裹着樱红色的斗篷,仗着有披风遮掩,伸出手挤进卫觎的指缝,与他十指相叩。

卫觎本就放慢着迁就她的步履一滞。

心里若隐若现地浮出一种异样感。

阿奴以前不会这样黏人的。

她从前尽管亲近他,有时也比在旁人面前更娇赖些,却始终有种乖巧的分寸劲,他看得出,她内心深处还是尊他如长,所以不会肆无忌惮地造次。

此日重逢,她身上的分寸消失了。

卫觎深晓自己肮脏的心思,问题都归在己身上,便想:是因上一次不告而辞,强硬送走她,让她产生被抛下的不安了?

他抽了一下手,簪缨随即握得更紧,卫觎不再挣开,随她牵着。

入城后,至驿馆,杜掌柜已得知城外来军是大司马所领部下,在问口迎候,任氏则带领厨房的仆妇们准备热食汤水,犒劳军旅。

沈阶亦披衣未寝,等着结果。当看清大司马的脸,他微微吃惊。

在他计算中,大司马纵使得了信,以他今日坐的位置,轻重相权,是不会舍兖州亲赴豫州的。

他却当真来了。

卫觎经过时侧目瞥此子一眼,见他青衫落拓,衣领微微凌乱,一截露在外的瘦硬锁骨,在月色下呈出玉石之质。

卫觎眸色微暗,脚步未停,不轻不重道了句,“好个名士风流。”

沈阶猛省失仪,下意识错步后退。

簪缨却未理会那许多,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卫觎,心里头那句话,轱辘了好些日子,不意今夜乍逢,欣喜不能自胜,打定主意一定要对小舅舅说出口。

她将人引进自己堂室。

卫觎觉得不妥,被小女娘拉着胳膊不放,狠不了心拒绝,跟着进去。

一时落座奉茶,簪缨自己褪了外氅,叫服侍的人都出去。

烛火盈盈地映着她欲语含羞的眉眼,正欲开口,卫觎却目不斜视地将王叡叫了进来。

“自离京口以后,把所有发生的事详说一遍。”

簪缨不由睁圆眼,香舌打结。

她失算了,依小舅舅的脾气,来了这里,怎么可能不过问这些事。

杜伯伯发往兖州的通信,她都令他报喜不报忧,小舅舅想知细情,也只有问王叡这个近身护将。

王叡便知大将军进城后的第一件事定是与他算账,单膝跪拜,哪里敢隐瞒。簪缨便在旁听着他一笔一笔地交代:她是如何插手军户之事,如何召狼咬伤樊卓,如何入城在蒙城县令面前假作骄蛮,如何与龙莽谈判,又如何做局引孙坤上钩……

这些事做起来是一回事,当面听别人一板一眼地叙述出来,又有另一种尴尬。

簪缨偷觑红烛烧短,一边急等他们说完,一边又渐渐地心虚,小声道:“小舅舅,咱们自说话吧,这些事明日再问不迟。”

卫觎剑眉轻锁,如积阴云密雨,却没有责她,望向她手腕:“疼不疼?”

簪缨原想说不疼的,转念一想,巴巴伸出双腕,并拢着怼到他眼皮底下。

“疼的,当时流了好多血。

不过现今好了。”

春堇生怕小娘子肌肤留疤,所以伤口结痂以后,一日三次地为她涂抹祛痕膏。

饶是如此,在明烛光下,犹可见细细的粉痕留在玉腕之上。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她胳膊抬得那么高,供到他唇边,竟像想叫他吹一吹的样子。

卫觎厌恶自己莫名其妙的遐想,挥走王叡,微瞥开眼睫,“这一路你受了不少罪,害怕了没有。有什么话着急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