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3/4页)

他说得恳切无比,再揖再拜:“傅娘子今番若肯援手,便是对我祖孙三代恩同再造!”

“那好,王爷去接人吧。”

李容芝霍然抬头,一时不敢相信。

“——当真?”他吃了大司马足足两日的闭门羹,进门前准备了一车的话,万没想到,傅娘子本人是如此和善好说话的,一口便答应下来。

簪缨道:“人命关天,王爷若能将人接出,我自当尽力。”

徽郡王简直感激不尽,又想到一事,转又为难:“傅娘子高义,小王实不该得寸进尺,然……老人家体衰,承受不住迢迢远路的颠簸,恐无法坚持到出城上山,能否请小娘子屈就,移驾敝府中,郡王府上下愿扫榻相迎。”

“我不住旁人的宅子。”簪缨想也没想便说。

上辈子受困宫闱,任人摆布的经历,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哪怕现在是对方有求于她,她也不会寄人篱下。

她摩挲着右臂,忖思片刻,唤进杜掌柜问:“伯伯,上次你说唐家在乌衣巷有产业,可是么?”

杜掌柜叉手立在门边,闻言微诧地看了徽郡王一眼,隐隐猜到小娘子的打算,回言:“正是,唐老爷早先时在乌衣巷置办过三幢宅子,其中一幢让东家当年换给了楚司空,剩下两幢乃是隔墙相邻的,皆为五进七间带园林的宅院,如今正空置着。”

乌衣巷,位于建康宫城以南五里的秦淮河畔,毗邻朱雀桥,历来是王氏、谢氏这两大华宗聚族而居之地,故而王谢子弟又被时人称作“乌衣郎”,高贵雍华,风流绝代,非寻常士族可以比拟。

所以这条街巷上的宅子,不贵在价格,而贵在有价无市,即使有钱也买不来。

如此便可想见,当年簪缨的外祖父能在此地一口气置下三幢豪宅,靠的并不仅仅是一掷万金的魄力,王家代代公卿,谢氏名望风流,这两家肯与商贾唐氏结邻,恰恰说明唐氏除财力之外更有令世家侧目的实力。

于是唐氏对此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乌衣巷的宅子,不管眼热者出价几何,只赁,不卖。

“小王愿意租赁!”李容芝亦听闻过此事,忙接过话头,“多少价钱都可,只求傅小娘子救命。”

杜掌柜听得咋舌,堂堂一位王爵,将来有望继任蜀中王的人物,放着那郡王府不住,倒低声下气来求着租唐家的宅子。看那诚挚模样,还生怕小娘子反口似的。

看来,这位徽郡王的确称得上一位纯孝性情中人呐。

簪缨倒没想这许多,既然她上西山行宫是为引人注目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换个居所也无损失。

而且她还从未见过京城的街市呢,纵无这桩事,她也打算在收回皇室的东西后,搬回城内,出行好方便些。

至于为何选在乌衣巷,还是因为那道“何以用王家”的课题,她想来想去,仍无答案,不若先近水楼台地住过去,再从长计议。

假使有王家做左邻,谢家做右舍,谅宫里便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些阴私勾当,在世族雪亮的眼皮子底下,哪怕天家,也要顾一顾脸皮。

簪缨随口道:“赁银之事,王爷与杜掌柜商议便是了。”

堂堂一位郡王,自是有钱的,她不与对方做那假客套。像那种无条件奉献,别人还不念好的暗亏,她以后不会

再吃。

唐氏后人,就要大大方方谈钱,只要是她应得的,不但要谈,还要大谈特谈。

李容芝望着席上女娘风轻云淡的意态,不知怎么,忽想起上一次在禁内看见傅娘子,还是在皇后娘娘办的宴会上。当时他远远地瞧见傅娘子跟在太子殿下身后,只随太子行止,如一株安静美丽的水仙花。

今日傅娘子仪态清丽如旧,安雅如旧,可那种从骨子里撑起来的不蔓不枝,亭亭净笃,却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不管怎么样,徽郡王松出一口气,知道这便是定下了,揖辞,而后马不停蹄赶往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