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6页)
看到这群人,簪缨闭了闭眼,本就不高的心绪又低沉几分。
他们真是,将她的话全当作耳旁风啊。
“林锐。”卫觎沉声发话,车外甲兵才动,簪缨却转过脸,十分认真地说道:“阿傅受教。我自己来。”
她态度中的恭敬与亲近和先前别无二致,向卫觎一福,自己扶壁下车。
一个人走向了那群她根本不想再见到的人。
逃避是无用的,她本就没打算事事都躲在他人身后。
大司马方才之言,从另一个方面点醒了她:既要变强,怎能连一句残忍的真话都受不住,怎能一想起曾经受过的戕害便遮起眼睛?
这世道,本非为天真之人所设。
那她便不再做天真的小孩子。
“将军,是否要管?”林锐看着夕阳下那小娘子单薄的背影,低声请示。
车里的人静了一息,道:“她想自己来。让她自己来。”
簪缨一下马车,等候在汉白石牌楼下的几人,不约而同地迎了上来。
李景焕的步履最快,来到近前。终于看到了她整个人,他上下将她打量一遭,却见簪缨唇色微白,眼尾发红,心头一紧。
他余光掠过驰道上的马车,额角青筋微突,声音却颇轻:“阿缨,你可曾受欺负?莫怕,你同景焕哥哥说,同我回宫去,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好不好?”
簪缨的眼形状似桃花瓣,内睑微勾,眼尾上弯,眼皮又是薄嫩洁白,略一揉弄,便如敷脂般生出红晕。
往常她爱笑时,这对明眸是平易近人,妩美妍好,而今不笑,便绽出雪里红梅般的冷媚。
那一声“景焕哥哥”,令她蹙起蛾眉,谁也没理会,目光直逼站在最后的傅妆雪。
这是她第一次正着眼仔细打量此女。
一看之下发现,傅妆雪曲裾下微露的那双五色云霞履上,染着斑驳的红色,却是血迹。
她目光所至,傅妆雪连忙坐青石上起身,一瘸一绊地走来,神情里满是忐忑与歉意。
“阿缨,”傅骁从未见过傅簪缨如此凉薄的模样,赔出笑脸,径先说道,“你别误会,我知你不愿见到这……二娘子,不是我等带她来的。”
他一个叔父辈的人,同簪缨说话时,却将姿态放得极低。不低也不行了,这桩麻烦事搞不定,不说先兄的追封恐沦为泡影,便是他的副相之位,也难说保不保得住。
傅则安在旁听到二叔先如此摘清一通,不赞同地皱眉,目光复杂地看着簪缨,“……阿雪她为了给你赔罪,是从傅府一步步走到这里来的,走了整整一日,我们事先都不知情。”
他语气中的心疼溢于言表,心疼之外,还有几分隐隐的责怪。言下之意,仿佛在说:你看,我们不舍得让她来,但她都已经来了,都已经如此可怜了,你为何就不能大度一点,原谅她呢?
傅妆雪泫然接口:“阿姊,都怪阿雪惹你不高兴了,我向姊姊道歉。只要阿姊肯回家,让阿雪做何事都可以。”
簪缨垂视傅妆雪的那双脚,点点头。
“原来如此。”
“从边陲走到江南还没走够,生怕旁人不知你有这项本领,生怕有人忘了你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所以用在我身上,是吗?”
傅妆雪眸中透出惊诧,吓得连连摇头。
不等她如何,傅则安先一步将人护在身后,看着簪缨的眼神里,浓浓都是失望。
听听,这是什么刻薄言辞!哪怕不是一家姐妹,她难道对人连基本的同情都没有了?阿雪从不曾用苦难乞怜,她为何要如此恶意地揣测?
他刚准备开口替小妹说话,傅骁暗地扯住侄儿。
他们来之前在车上商量得好好的,此行是为了将阿缨哄回去,为了明日还能上得早朝。不合时宜的话,还是通通收起来吧!
簪缨无视傅则安神色中的不平,乌黑无绪的瞳仁只盯着傅妆雪,其中没有憎恨,也没有嫉妒,只有一分不以为意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