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第2/7页)
即便他不想失态,可两年来积压在心底的心绪,还是在得知自己前程尽毁时,于此刻彻底失控。
赵文薪掩面,失声痛哭,声声闻悲,尽是无奈。
谢尧臣微有一瞬的怔愣,鲜少见男人哭,尤其是这个年纪的中年男人,可现在就在他的面前,赵文薪蹲在影壁墙角下,俨然哭到不能自己。
这一刻,谢尧臣看着痛哭的赵文薪,听着他悲戚的哭声,不仅心中生不出半点嘲笑,反而真切的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力不从心的无奈,看不到希望的迷茫……
两年来在广南西路寸步难行的重压,终是于此时,释放了个干净,赵文薪痛哭着嘶吼道:“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粮库不足百石,库银不足一万,我便是有通天的本事,我也做不成无米之炊!你当我愿意增收桥头税吗?我自己私产五万两,在静江府两年,以私填公,一分不剩!魏同和他当我增收的桥头税是有半分会进自己腰包吗?他怜百姓之苦,可知府做到我这份上,谁怜我之苦?难道我不想继续做出政绩?”
“如今广南西路要破局,就是需要钱!弄不到钱,广南西路便要一直穷下去!没有政绩,我做一辈子知府,他魏同和便做一辈子通判!谁也别想回京城!”
赵文薪笃定自己这次栽了,完全没了后顾之忧,越骂越出格,也越不顾及自己读书人的形象:“活该他魏同和从二品贬至六品!活该他在这穷地方呆到老死!当年不同意陛下新政,如今不同意我增收桥头税!那就大家一起守旧,一起不思变革,最后一起进黄土,一起臭在这静江府!我守着知府这点俸禄,守着家里那点产业,足够安安稳稳活到老死,我进取什么?努力什么?当我愿意花自己的银钱填静江府这天坑?”
赵栋梁在一旁看着自己父亲,跟着悄摸抹泪。父亲的无奈,他最是清楚,曾经在秀州做知州时有多勃然奋励,这两年在静江府做知府就有多寸步难行,父亲头发都掉了不少。若非亲眼见着父亲的辛苦,他也不至于来撺掇魏承贤。
赵文薪文采斐然,嘴皮子很是利索,一连串的话骂下来,丝毫不见卡壳,洋洋洒洒,听着很是畅快。
赵文薪痛痛快快发泄了个干净,情绪也渐趋稳定,他抹了一把泪,语气平静了不少,这才对谢尧臣道:“臣明白不睦同僚,谋害朝廷命官是何罪责,王爷处置吧。”
两年前初来静江府时,他有多意气奋发,如今就会多灰头土脸。
人到中年,到底是尝了一把一败涂地的滋味。
谢尧臣盯着他头顶看了片刻,眉眼微垂,这才开口道:“与其增收桥头税,增加官府收入,倒不如先考虑如何富民。”
赵文薪闻言一怔,咻然抬眼看向谢尧臣,那双眼尚湿润,脸颊上还沾着一片水渍。
赵文薪怔愣半晌,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方才嘴皮子利索至极的赵文薪,此刻竟然结巴了起来,探问道:“什、什么意思?”
谢尧臣冲他笑笑,道:“《贞观政要》怎么说来着,为君之道……”
谢尧臣:“必须先存百姓。”
赵文薪:“必须先存百姓。”
赵文薪眼眸微亮,同谢尧臣异口同声,一道念出了后半句话。
赵文薪扶着影壁重新站起身,看向谢尧臣,眼里满是探寻,静候他后面的话。
谢尧臣道:“今日本王巡村,见此地虽人丁稀少,百姓贫困,但大把的土地尚未开垦。本王今日也去附近的田里瞧了瞧,除水稻等农物,三七、罗汉果、白术、薏米等药材亦产量丰盛,且质量颇高。”
谢尧臣跟着又说起一路游历的见闻:“京畿路有万礼县,其烟火闻名大魏,万礼县百姓以制作烟火、药发木偶得以富裕。河南府牡丹繁盛,当地百姓便种植牡丹,以牡丹入茶、入药,不少人得以富裕。还有本王来时途径西凉府,百姓种植小麦,同时多养骆驼,以供来往行商租赁购买,因此而得以富裕。足可见,若想富民,少不得因地制宜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