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诡计与欲望 第八章(第2/5页)
方形的起居室里只有一扇窗户,在他看来更像是伦敦郊区典型的住房,而不是深入林间的乡村农舍的设计。房间整齐干净,但没有什么特色,还有一点昏暗。原有的壁炉被一个装饰着木质饰架的大理石仿制品取代,还配有电子火焰装饰,其中一格正在“燃烧”着。两面墙上包了一层俗气的壁纸,绘着玫瑰与紫罗兰交杂的图案,另外两面墙上则是简单的蓝色条纹壁纸。没有衬里的薄窗帘有纹路的那一面对着马路,如此一来,下午的阳光就会穿过窗帘上带有球根的粉色玫瑰图案和覆满常春藤的窗格照射进来,投下斑驳的花纹。两把现代样式的扶手椅放在壁炉两侧,房间中央则是一张大桌子,配了四把椅子。离得比较远的那一面墙边放了一台大电视,高高地摆在一座有轮子的柜子上。除了一份《广播时报》和《电视时报》,屋子里没有别的杂志,也没有书,唯一的装饰画是壁炉上方的一幅俗艳的圣心像。
诺兰太太向达格利什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丈夫。他就坐在右边的扶手椅上面朝着窗户。他是一个体形高大、面容憔悴的男人。达格利什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只是拘谨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起身。他的面孔很僵硬,在一束束穿过窗帘的阳光照射下,起起伏伏的脸就好像是被雕刻过的一块橡木。他的左手放在膝盖上,正不自觉地一直敲打着一片文身。
诺兰太太说:“您愿意喝点儿茶吗?”
他说:“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非常感谢。”他想:我的一生似乎都在不停地听到这个问题,并做出这样的回答。
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然后开始忙碌起来。达格利什想:我只是说了符合惯例的客套话,她的回应就好像我帮了她一个大忙一样。警察工作使得我只要像个普通人一样就能让他们如此感激,它到底怎么了?
两个男人沉默地等着。茶很快就煮好了,他想,这也许就是她过了一会儿才来应门的原因。他一敲门,她就急忙把水烧上了。他们坐在桌前,拘谨又正式,静静等待艾伯特·诺兰僵硬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痛苦地一点点挪到桌子旁边。这种努力引发了又一轮的颤抖。他的妻子没有开口,给他倒了杯茶,把茶杯放在了他的面前。他没有端起茶杯,而是低下头,沿着茶杯边沿大声地喝着。他的妻子甚至都没朝他看一眼。桌子上有一块切了一半的蛋糕,据她所说,里面有胡桃和橘子酱。达格利什要了一片之后,她又微笑了一下。蛋糕有点干了,也没什么味道,在他嘴里变成了一坨面团。小块的碎胡桃塞在了他的牙缝里,偶尔吃到的橘子瓣令舌头发酸。他喝了一大口浓郁的、加奶太多的茶才把蛋糕都冲下肚去。屋子的某个角落里,一只苍蝇在不懈地发出嗡嗡巨响。
他说:“很抱歉,我不得不来打扰你们,恐怕对你们来说也非常痛苦。我在电话里已经解释过了,我正在调查保罗·博洛尼男爵死亡一案。他死前不久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暗示他可能和你们孙女的死有关。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诺兰太太的茶杯在茶托里剧烈地抖动着。她把双手都放在桌子下面,就像一个在聚会上乖乖听话的小孩。然后她瞥了一眼她丈夫,说:“特蕾莎是自杀的。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警官。”
“我们的确知道。但是保罗男爵人生最后几个礼拜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可能有重要意义,包括收到那封匿名信。我们想要知道究竟是谁寄出的信。您看,是这样的,我们觉得他很有可能是被谋杀的。”
诺兰太太说:“被谋杀?那封信不是从这座农庄寄出去的,警官。上帝保佑,我们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
“我知道。我们从来没想过你们会这样做。但是我想知道您的孙女是否跟您谈起过什么人,比如一个可能会把她的死归罪到保罗男爵身上的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