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3页)

姜锦发了滥好心,循着风的方向去找那人,心想若是死了就埋一埋,也算她积功德,若是活的……

若是活的,那可麻烦了。

姜锦走了约莫几十步,在背风的山石后找到了血腥味的来源。

一个大麻烦。

一个看起来也不过十来啷当岁的少年,仰面斜倒在山石后。他的伤势是肉眼可见的严重,最严重的伤在大腿上,浑浊的血还在在汩汩地流,身下的泥土都被浸成了暗红色。

哪怕已经晕厥过去,他也依旧保持着警戒的姿态,一手支在腿上,另一手抵在自己的后腰——那里有一柄锋利的、不知沾了谁血的短匕。

得亏姜锦山野长大,见血的经验丰富,若换了旁人,直接能被被这骇人的景象吓死。

不过,她见的多是野兽的血,伤这么重的人还是把她惊了一跳。

姜锦垂眸,瞧出这位小郎君身上的衣料一看就非寻常人用得起的,心下便又打起鼓来。

若是游商的货郎、抑或其他村的猎户着了凶兽的道,她救了也就救了,可偏偏眼前这位一看就是为刀剑所伤,救下他只怕会掺和到是非里去。

野兽逞凶,也不过是用牙齿、用利爪。而人争斗起来,却比这可怕多了。

冷然的夜风渐起,姜锦没有犹豫多久,最终还是把这个麻烦带了回去。

倒不是因为她有多么菩萨心肠,让她下定决心的,同样也是他身上污泥血水也掩盖不住的气度。

按县里摇头晃脑的算命先生的话来说,那就是“此子绝非池中物也”。

富贵险中求,姜锦没想一辈子在山野中胡混着过。而收养她的老猎户姜游去世以前,也丢了两个包袱给她。

一是留下了捡到她时襁褓中的信物,二来,他还希望她这个便宜女儿能为他这个便宜爹了却一桩旧怨。

找不找生身父母暂且不论,然而姜游终归对她有养育之恩,他临终的夙愿,姜锦觉得自己还是要报一报的。

然而他故去两年了,姜锦一个山野长大的丫头,始终没有办法找到路子——天知道姜游一个山中独居的老鳏夫老猎户,是怎么和世家大族的人结了仇的!

眼前突然出现的受伤少年非富即贵,那时的姜锦天真又世故地想,倘若她救了他,挟恩图报央他帮些忙,应当也是可以的。

受潮的柴火在灶台里烧炸了膛,陷落在前尘旧事里的姜锦被崩开的火星子一撩,才猛然清醒过来。

当真是恍然如梦。

重活一世再忆起这些时,姜锦心下不免有些自嘲。

纵然怀揣的心思本就不纯洁,那时的她也绝不会想到,她想要以救命之恩要挟的这位,竟会是河东裴氏东眷之属、真真正正的高门子弟。

那这一次……

自打姜锦重活一遭,她一直刻意地忽略了一件事情。

——如果她的重生没有改变按部就班的轨迹,现在是真元十六年,那么再过不了多久,她便会和前世一样,遇到流落山间的裴临。

平心而论,裴临对她不坏,姜锦介意长安那些年的困顿,却也知道很多事情不能简单归咎于他。

她只是还没有做好再见到他的准备。

见到一个站在万事伊始,对一切都无知无觉的裴临。

不过,虽然姜锦不想重蹈覆辙,然她此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猎户女,除却打猎的家伙和这间破屋,再无家私,称得上是手停口停,再想逃避,每日也依旧要进山打猎。

秋意渐凉的清晨,姜锦和往常一样,拐上蓬门,往山里去。

瑟瑟的风自山涧而起,裹挟着枯黄草木的气息席卷难宁。

姜锦迎风打了几个大喷嚏,背紧了竹篓,打算今日早些回去。

右边眼皮跳了半天,连带着她半边颧骨都有些发麻,她心念一动,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了。

血腥气宛若诡异的暗香,浮动至她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