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位翻译官是我的弟弟,祝星言”(第2/3页)
不是潜意识的恐惧,而是刻在肌肉里的记忆。
“星言出事那一年,是我们家最难熬的一年。”祝时序回忆道:“我爸没了,我妈崩溃了,弟弟用呼吸机和一次次的手术吊着命,心电图随时都会变成一条直线。”
“你知道一只还不到人小腿高的大熊猫幼崽瘦到脱相是什么样的吗?”他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艰难道:“没有光泽的皮毛包着骨头,像一小团可怕的骷髅。”
祝星言当时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了二十斤不到,吃东西喝水甚至会压迫胸腔,要靠呼吸机才能喘气。
祝时序明明抱着他,却感觉怎么都抱不住他,更留不住他,他就像一片不浓不重的雾,只要祝时序稍微松一口气就会彻底散掉。
“他没力气再变回人形了,身上仅剩的那一小层肉还一直疼,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他问我: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祝时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敢看祝星言的眼睛,更不敢看他。
“我爸是突发脑溢血去世的,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连上救护车都没能撑到,他闭眼前手里死死抓着他准备送给我的十八岁成人礼物,那是一根刻着我名字的钢笔。”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我帮他撑住这个家。”
从那一天起,稚嫩的少年迅速成长为参天大树,成了秦婉和祝星言的信念。他拼了命地工作、学习、应酬,干那些他一丁点都不喜欢干的事,好不容易把这个家撑起来了,但是弟弟又倒下了。
祝时序低下了头,把脸埋在掌心里,温热的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声音一哽一哽地溢出。
“他当时才十五岁,十五岁啊……虚弱得连人形都撑不住了,输液时要从额头把针扎进去,他很疼很疼,疼得一直抽搐,边抽边和我说,哥,我不想死……”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不懂熊猫语,他们在忙着哭和抢救,只有被干瘪的小熊爪子紧紧攥着的祝时序能听懂,祝星言在一声一声哀叫着问他:“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我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实现,我还没等到小季哥哥,没参加选拔考试,没有去国外比赛,我明明救了人,为什么要我去死呢……”
祝时序的心都疼碎了,如果能和死神做交易,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命换给祝星言。
那么小的孩子,把他当成顶天柱去崇拜的弟弟,祝时序却连多留他几年都做不到。
季临川再也听不下去了,泄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攥着纸片的指尖紧紧掐进掌心,用力到刺出了血,他殷红空洞的眼眸僵滞地望向地板,连心跳都滞住了……
他和腺体病打了一辈子交代,是这方面的专家,经手的手术大大小小上百台,比谁都清楚腺体有多敏感多脆弱,只刮破一点皮就会钻心的疼,像不打麻药掀起整片指甲,再用小刀一下一下剜甲床里渗血的软肉。
更不要说祝星言被刮掉的是一大半腺体,再清醒着完成手术,他到底……该怎么忍过那三个小时呢……
就算忍过了,那之后呢?
手术只是一个开始,腺体病变意味着原本充盈的信息素变得匮乏,再难任由自己调动。意味着健康和生命的流失,原本精彩的人生要被迫戛然而止。还意味着等级降低,武力值骤降,不能剧烈运动,不能长久工作,甚至连心跳和呼吸都会慢慢变得困难、羸弱,难以为继。
而祝星言从手术开始,到面临这些变化的每一个阶段,都是清醒的,也就是说,他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变成废人。
一把刀直直插进季临川的心窝,把心脏捅穿捅烂,泊泊地冒出大顾大股的鲜血,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僵硬地定在椅子上,回忆起自己这几年里屡次拒绝订婚,甚至在新婚夜当晚诱导祝星言发情后又把他独自丢在客厅里,如果小熊猫那晚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