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7/8页)

只在存厚堂开了三桌,虽没有什么贡酒建茶,临江黄雀,香粳米,银杏白之类的名品,但春夏蔬果多,吃一口时鲜二字罢了。况且众人今日意头也不在吃食上。

只见念春举起青白釉玲珑酒杯,喝的两颊微红,高声道:“今日且为素秋送行!”

众人轰然笑闹,一饮而尽。俱是仆婢,没读过多少书,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有人提议掷钱。

“六个钱,且猜字、背,谁能颠出一色浑成来,谁便赢了!”

“还是猜枚罢,猜枚好。”

“呸!羞煞你个老妇!你猜枚百猜百中,自然想玩猜枚。”

众人嬉笑欢闹,冲散了离别愁绪。

翠微这几日都极为沉默,只坐在沈澜对面,对着她使了个眼色。

沈澜会意,便对身侧念春道:“我且去更衣。”说罢,起身离去。

隔了一会儿,翠微也说要更衣。

沈澜刚回到自己房中,翠微便追上来道:“我哥找的人已在府外等着了,说是你表哥,外祖父病了,要将你赎回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沈澜点点头,笑道:“多谢。”

谁知她话音刚落,翠微便隐隐有些后悔:“要不算了吧,蒙骗爷……”

“事已至此,没办法回头了。”沈澜劝慰道。说罢,取出房中一壶温好的浮玉春,配上一只青白釉酒杯,便去找裴慎。

翠微只怔怔立在原地,也不知懊悔与否。

院子里都是丫鬟婆子笑闹,裴慎自不会参与,又不喜这些,便避开,去了外书房。

见林秉忠持刀守在书房外,沈澜笑着与他打了个招呼,便推门而入。

三大排楠木架上俱是各色书籍,墙边香案上放着哥窑双鱼耳香炉,清气袅袅,窗边楠木雕花翘头案上置着冬青釉云纹水盂,旁有一丛半开半闭的芙蕖疏疏斜插在粉彩抱月瓶中。

裴慎穿着织银缂丝云锦,正提笔在素绢扇面上绘制,一见沈澜进来,他只将笔扔进汝窑青白釉三足洗中,又拿绢布盖住扇面,轻咳一声:“有何事?”

沈澜正奇怪他为何如此心虚,闻言,便笑道:“爷,素秋那里正热闹,我想着爷这里无人照料,便端了一壶酒来,请爷也喝上一杯。”

裴慎心里微动,心道已过三日了,沁芳莫不是身子干净了?便笑道:“你倒念着我。”

说罢,大概是心情好,便取下青白釉杯,只倒了些酒饮了一杯。

“这似乎不是浮玉春?”裴慎把玩着酒杯蹙眉道:“你往里头加了什么?”

沈澜浑然不惧,只是笑:“爷这舌头果真是尝遍珍馐的。我想试试看混酒。”说着,狡黠道:“爷可能尝出来混了哪些酒?”

裴慎难得见她这般欢喜,只觉她慧黠灵动,仿佛画中美人活了过来似的,便笑道:“可是有太禧白?”

沈澜笑着点了点头,又为他倒了一杯酒:“爷再尝尝,可还有别的?”

“佛手汤,还是长春露?”

“似还有几分桂花香气,可是桂花酝?”

“是不是还加了富平的石练春?”

酒饮了一杯又一杯,裴慎酒量虽不错,可混酒最为醉人,兼之小杯饮用,未曾意识到自己饮得太多了些。

没过一会儿,裴慎便觉得有些熏熏然,只以手支额,朦朦胧胧间似乎听见有人啜泣之声。

他抬头望去,一时间竟有些怔怔的。清透和暖的日光透过柳叶格窗,洋洋洒洒铺陈在沁芳身上,衬得沁芳的泪珠都晶莹起来。

泪珠?裴慎抚了抚额头,再睁眼,竟见到沁芳在哭。两行清泪垂,梨花春带雨,哭得泪眼婆娑,肝肠寸断,当真是痛煞人心。

“怎么了?”裴慎意识不太清醒。可这是他第一次见沁芳哭。罚跪没哭,挨打没哭,怎么好端端的,竟哭了呢?

“可是有人欺负你?”裴慎问道。

沈澜微愣,裴慎喝酒,与不喝酒的时候从外表上看是决计看不出什么的。只是喝了酒,总会问出一些平日里不会问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