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页)
生死境内风云变色,乌云布满天空,各色闪电似巨龙一般在云层间穿梭,深浅不一的神光交织在一起,日月同悬在天空之上,被神光包裹,须臾间搅为混沌,狂风骤起,在血池里掀起滔天血浪,雨雪纷飞,四季颠倒仿佛末世光景。凤玄微坐在原处,他的衣袖无风翻飞,猎猎作响,但他方圆数里之内,却仍是一派安稳祥和。
恍惚间,他听见阿慈在叫他。
生死境里无边的风波在一瞬间平息,只有微风掠过树梢,白骨上枝叶的斑驳影子随风抖动。
凤玄微回过头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郁郁葱葱的草木后面,阿慈向他缓缓走来,他仍是穿着一身旧时的红色衣裳,长发如瀑披在脑后,他眉心的红痣像是要淌下的鲜血。他的脚步愈加轻快,走到凤玄微的面前,弯下腰,凝望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从凤玄微的眼睛里找到自己的身影。许久之后,谢慈扬起嘴角笑了一笑,眼睛亮得好像在发光,他说:“我讨厌你,师父。”
凤玄微仰头回望着他,长风吹动谢慈的衣裳,拂过凤玄微的脸颊,他好像闻到了人间酥酪腻人的甜香。
万籁俱寂,身后红色的花在白骨间无声摇曳,一片枯死的叶子从树梢飘落,穿过眼前谢慈的身体,凤玄微抬起手,接过那片叶子,轻声说:“我爱你,阿慈。”
我爱你啊。
这是他从不敢说出口的爱语,他以为直到他死去时都不会说出。
那些被他压制在漆黑深渊里的心魔汹涌地飞奔过来,趴在即将倒塌的结界上面,声嘶力竭地哭嚎着诉说他们对阿慈无尽的爱意。
阿慈听不到的。
他再也听不到了。
眼前的阿慈又消失不见了,凤玄微垂下眼眸,他知道阿慈死了,不会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在萧绾的记忆里他亲眼看到谢慈的死亡,甚至在萧绾从阿慈怀里找到那颗龙珠的时候,他触碰到他死后的身体,那具身体无比的冰冷,还有一种诡异的柔软。
他身上的骨头全都碎掉了,脏器被挤压变了形状,那个时候他该有多疼,他忍受了那么大的痛苦留在生死境里,是为了救下赫连吗?
他薄情的阿慈,怎么会有一天为了旁人忍下这样的痛苦?
凤玄微站起身,周身笼着一层淡淡的金光,他不能接受这就是阿慈的结局。他怕阿慈永远地消散在这天地间,怕他的魂魄会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受苦,这一次他在生死境里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他的心魔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克制与忍耐都没有了意义,天道不许他凤玄微算出阿慈的下落,他偏要逆天而行,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长风凛冽,他周身神光如同万条丝线似流星般划过生死境阴沉的天空,在这浩大的天地间去寻找谢慈存在过的气息。
寂然,只剩下无尽的寂然。
春草离离,白骨生花。
似在嘲笑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将无济于事,天地间早没有阿慈了,凤玄微嘴角溢出鲜血,眼眸里满是悲戚。
忽然间,生死境中刮起一阵大风,风中夹杂许多怪异的声响,凤玄微抬起头,只见成千上万的纸鹤似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堆满他周边的每个角落。
那是在多年以前,谢慈一个人坐在苍雪宫的寝殿里面,他浑浑噩噩,没日没夜地折着纸鹤,他把藏在心底的,再找不到人能去说的话都说给了这些纸鹤听,他攒了整整的一个屋子,等到一个有风的日子,打开窗,将这些纸鹤全部放飞出去。
在那些日子里,谢慈总是在逃避痛苦,借着醉生梦死,夜夜笙歌,麻痹自己。他不想听人提起李青衡,不想见到他,不想想起他,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忘了那些纸鹤是要送去给谁的,好像到后来就可以真的全部忘记。
其实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为纸鹤指定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