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第2/4页)

安儿开始频繁入宫,但太后的身子不好在前面,哪怕他再悬心,哪怕敏若再伤心,都不能叫人知道这些伤心的起因是因为一只猫的病。

作为康熙的妃子,敏若只配为太后的病情忧心,却绝不能为她命垂一线的猫儿悲恸一场。

敏若习惯了这座宫廷,比所有人都清楚要如何在紫禁城里活下去,但唯有这一次,她怎么感觉自己那么累呢?

或许是又要送走一位亲故友人,哪怕只是牌桌上的酒肉朋友,但四十年相识、相处下来,又怎会一点真情分都无?或许是因为要失去相伴近二十年的猫,相依相伴的日子太长,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踏雪陪伴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又或许,是因为她连为自己的猫伤心都不能表露出来。太后生病,她担心吗?担心的。但凭什么,她就只能担心太后,不能也为自己的猫悲恸呢?

她的情绪不能流露出一点,不然不敬太后、不分尊卑、不敬礼法的帽子就会一顶一顶地扣下来,敏若对此心知肚明,她知道如何避免那些风险,又确实有太多牵挂。

所以哪怕她心中满怀讥讽,也只能抱着这些嘲讽,清醒地沉沦在这座城里。

不愿闭眼,不愿麻木,那就睁着眼,哪怕心如刀割,也睁着眼。

这是座吃人的城,所有活在里面的人,无论愿与不愿,都只能按照它的规则做人,不能拥有自己的脾气,亦不能自专人生。

她会睁着眼,看到这座城被一把荒火烧化的那一天。

瑞初赶回京时已是腊月了,走水路要看风向,她不敢在这种事情上赌,便干脆一路快马回京,扈从行囊都被甩在身后,只有两名擅骑的侍卫骑快马跟随护卫。

太后的情况还算稳定——如果持续不好也是一种稳定的话。

在瑞初的书信飞鸽传回时,踏雪已经奄奄一息了,敏若算着一路快马从江宁回京的路程,心中虽已有了底,到底还是悄悄揣有几分期盼——没准瞎猫碰上死耗子,就让瑞初赶上了呢?

去年医生便告诉敏若,踏雪的性命只在旦夕之间,可踏雪不还是看到了今年的雪吗?

守着一日比一日旺的炭火,敏若抱着最后的期待等一个奇迹。

至少,有始有终吧?瑞初将踏雪抱来敏若身边,如今要送走踏雪,瑞初未曾回来也算了,既然瑞初已在回来的路上,总要让她再看一眼。

看看被她送到敏若身边,陪了敏若近二十年的小朋友,已经尽完职责了。

又要告诉瑞初,这开篇,要走到尾声了。

踏雪要死了,太后不好了,康熙的身子也远远不如从前康健。

今年已是康熙五十六年。

敏若无法告诉瑞初康熙朝共有多少年,便只能以时光、生命的流逝来提醒瑞初。

她、她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在瑞初的计划里,或许将下一朝也算得分明,但敏若难道能告诉她,你那四哥也只做了十三年皇帝吗?

时间从来不等人。

可惜踏雪这回没赏敏若这个脸。

腊月里难得的艳阳天,它早上起来吃了一小碟蒸鱼,乌希哈亲自蒸的,将鱼刺挑得干干净净,一小碗净白松软的鱼肉蒸出来白生生好看得紧,踏雪用舌头一点点舔舐着,难得赏脸,竟然吃了个干净。

它很久没有食欲这样好的时候了,乌希哈本应开心的,这会瞧着,却不受控制地眼睛发酸,怕在敏若跟前哭令她伤心,干脆背过脸跑了出去。

踏雪吃完鱼肉,又轻轻舔舔敏若的手指,敏若拿帕子给它擦嘴擦脸,又轻轻戳了一下它的眉心,“小时候就该看出你是个懒胚子,如今还熊人,连脸都不自己洗了。”

踏雪被她骂了也不生气——大约是没听懂的,它用脸蹭蹭敏若的手指,敏若便又不忍说它了。

踏雪趴在敏若怀里,一双眼儿圆圆的,干净得真好似一捧雪似的,哪怕长在这世上最肮脏的地方,也没能染脏这双眼睛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