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第3/5页)
今日这感慨,倒好像回首前半生,立足山巅垂眼,想看一看身边的芸芸众生,一路走来,都有了怎样的变化。
可惜,皇帝就是皇帝,哪怕垂垂老矣,哪怕疾病缠身,哪怕用温情装饰面容,张口时,还是能露出一口锋利的獠牙。
即便眼睛已经不能轻松地看清楚奏章上的文字,哪怕已经挽不动年轻时的硬弓,他对权利的掌控欲也不会有半分减弱。
今日殿中,看似是感慨而随意的交心谈话,但本自试探而始,又怎么可能轻松得起来。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②
曹操这句诗,写得是真不错。
敏若垂着眼帘,看起来斯文温静,脚下的动作从容不乱,但她的心却急于逃离这座宫殿。
无论心中有怎样的感慨,在康熙面前应对有多么的有把握,踏入这座象征着天下至高权柄的宫殿时,她心中还是只会有一种感受——压抑。
这是她永远也可不能适应的地方。
哪怕她在这里也可以如鱼得水。
无论如何,此事终归是了了。
法喀回京之后,稍微休整,次日便入宫向康熙述职请安,海藿娜亦与他一道入宫,入宫后便径直来了永寿宫。
“太后这几日身子不好,也不爱见人,你可以不去请安了,回头我叫人替你将礼物送去,将心意带到便好。”按理,海藿娜这个品阶的命妇,又是宗女出身,随夫婿在外日久刚刚回京,首次入宫怎么都应该去宁寿宫拜会太后才是。
但一来这几日太后身子确实不大好,懒得见外人;二来久别重逢,敏若与海藿娜都有不少话想说,她也舍不得叫海藿娜再折腾一番,索性便这样做下了安排。
太后那边自然不会怪罪——毕竟她老人家的身子摆在那呢,这几日连嫔妃请安都不愿见。
而有阿娜日连日守在宁寿宫,也没人能有到太后跟前嚼舌根上眼药的机会。
在宫里,海藿娜自然是对敏若言听计从,闻此,便将本来准备奉与太后的礼物都交给了兰杜,然后紧紧握住敏若的手,道:“姐姐,我们回来了!”
敏若拉着她在暖阁炕上落座,这个时节,敏若宫里喝白茶多,海藿娜浅尝一口,不禁长叹:“多少年没喝到姐姐宫里的茶了。”
可不是,自康熙三十九年她与法喀离京始,至今也有小十年的功夫。
敏若道:“往后可以如从前一般时常入宫来找我了……虽说塔尔玛她们也常入宫,但你知道,宫外府里,我还是唯独只惦记你一个。”
海藿娜露出个颇明媚、极似少年时的笑,眼圈却隐隐泛红,她道:“这么多年,姐姐最疼我,我心里知道。”
而钮祜禄家子弟当中,除了法喀这个亲弟弟,姐姐唯一亲近信任些的,也唯有从前在宫中行走时间长、打的交道多些的富保。
其余与颜珠、尹德、阿灵阿,都谈不上亲切交心——因为知道敏若真正与人亲近是什么样子,海藿娜才看得清敏若对大半个钮祜禄家的态度。
也因此,她这些年在外,便常惦记敏若身在宫中,看似周身儿女学生环侍,但娘家却连个走动的知心人都没有。
尤其这几年,听说从前在永寿宫入学的公主们先后都成了婚,离京的离京,还有的虽未成婚,却在宫外有了差事要做,而安儿忙于稻种、瑞初远离京师,她心中才愈发惦念敏若。
她总是怕敏若孤单。
好在,他们终究是回来了。
水师丢了就丢了,以如今的形势,做在外领兵的一方大员和京师中的天子心腹近臣,也没什么区别。
一朝山陵崩摧,朝中换新日月,都是个退下来的结果。
看海藿娜神情颇复杂,似有些悲楚,又像是满足与洒脱,敏若多少能猜测出她心中所想,有些宽慰又有些无奈地道:“我在京中很好,处处都好,兰杜兰芳陪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