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2/16页)

斜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染成橘黄色的曲水古镇,安宁而美好。

七婶已经做好了四个菜——葱爆羊肉、清蒸鲈鱼、三杯鸡、清炒芥梗,一瓶楚原地产米酒,一小盆炸酱面,整整齐齐地摆在一张新买的棕色亮面餐桌上。菜不多,但相当精致,看得出七婶花了不少心思,她是把萧山盟当成初次上门的女婿来招待的。

七婶心里存着担忧,怕她和萧山盟没法直接沟通,虽然有锦书充当翻译,毕竟隔着一层,“说起话来”不那么顺畅。而且有她这个聋哑老娘,不知道会不会给锦书减分。

和萧山盟见面后,见他高挑挺拔,温文儒雅,七婶先从心眼里喜欢起来。更没料到他用娴熟的手语向她嘘寒问暖,甚至比她的手语还要标准规范,七婶喜出望外,握住萧山盟的手,热热乎乎地拉起家常,倒把锦书晾在一边。

直到锦书第二次打手语抗议,七婶才得出空来搭理她,却又责怪她事先不通气,原来萧山盟的手语这样好,害得她白担心一回。

锦书得意地回她,不事先告诉她的目的就是要带给她惊喜,萧山盟是手语教练,如果较起真来,七婶还要做他的学生,这是一份花钱也买不来的大礼,以后七婶又多了一个可以说说贴心话的人。

七婶忽然想起潜逃在外的黑毛,心头泛起一阵酸楚,抬起袖口擦擦眼角。黑毛虽然作恶多端,却是个孝顺孩子,可他从不肯下苦功夫学习手语,以前在家的时候,七婶时不时地被他干的坏事气得半死,可是打他打不到,骂他他又“听”不懂,每次都以七婶独自饮泣而收场。也许是上天开眼,可怜她大半生六亲不靠、命运孤苦,晚年时给她送来锦书和萧山盟,两个孩子都知冷知热,乖巧懂事,虽然一年里陪伴她的日子有限,却也让她有个盼头,可以告慰孤单的晚景岁月。

萧山盟在半路上听锦书介绍了一些七婶的情况,这时见到她孤身一人,又聋又哑,生活条件窘迫,心里非常同情。而且她是锦书的干妈,更让他有亲近感,所以“说话”时也不见外,刻意哄她高兴。七婶乐得合不拢嘴,直说很多年没这么开心过了。锦书就故做吃醋状,说七婶偏心。

吃饭时,萧山盟一个劲地夸七婶的厨艺了得,他坐了几个小时火车,也真饿了,连扒两碗饭,菜也吃了不少。七婶“说”她做的都是家常菜,锦书的厨艺才真是好,烹饪这件事看上去简单,要做好却不容易,锦书的手艺像是从胎里带来的,普普通通一道菜,经过她的手,就好吃得不行。萧山盟以为她有意夸张,半信半疑地看看锦书,“说”从没吃过锦书煮的菜。

锦书读懂他眼神里的怀疑,委屈地撇一撇嘴角,“说”学校里没锅没灶,没米没盐,她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原本想承揽这顿晚饭给萧山盟接风,可是七婶非要争抢这个“荣耀”,她拗不过,只好退让。

七婶“大度”地建议她索性承包明天的早中晚三餐。锦书遗憾地表示,明天日程已经排满,上午观赏流觞亭,下午攀登苍莽山,都是萧山盟期待已久的行程,满打满算只能在家吃一顿早餐。不过她已经想好早餐的伙食,一锅红豆粥,配羊肉野葱馅包子,外加一碗木耳洋葱鸡蛋卤的豆腐脑儿,吃饱后暖暖和和地开拔。

萧山盟听得入神,“说”这餐还没吃完,已经在期待下一餐了,忍不住又夹起一片羊肉放进嘴里。七婶忍俊不禁,直“说”萧山盟率真可爱。

七婶劝他多喝几口米酒,“说”这是大楚原地区的特产,活血养胃,不伤人的。锦书掩着嘴偷笑,揭他老底,“说”他的酒量惊人,不喝刚刚好,一杯酒下肚,脸红得像落汤虾子,两杯酒下肚,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七婶“听”不过去,“骂”她促狭,口没遮拦,又见萧山盟笑嘻嘻的,并没往心里去,才摇头“说”他没口福,楚原米酒已流传上千年,远近驰名,楚原儿女从十几岁起就开始喝米酒,所以每个人都筋骨强壮,不染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