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知机识变(第2/5页)

燕熙似醒非醒,他听到了不间断的竹击声,也听到了宋北溟锲而不舍的轻唤,一次次在梦境的边缘徘徊。

宋北溟不知第几次问他:“微雨啊,你走到哪里了?”

屋子里只远远点了盏灯,周慈说太亮了会伤了燕熙的眼。

燕熙很轻地抬了睫,入目是一片昏暗,他正要怀疑自己到底醒否,这微小的动静就惊动了榻边的人。

燕熙迟钝地侧头,宋北溟脸颊贴上他掌心,燕熙的手指冰凉,被那干燥的热意暖得彻底知道自己回到人间了,很轻地回答:“我回来了。”

宋北溟倏地怔住了,在这一刻他原想说什么,可张口却被千思万绪堵住。

燕熙掌心被沾湿了。

他在暗沉的光线里抬手去摸宋北溟的眼角,拨开泪痕的动作无力又轻颤。

他们什么都没说,大病几日不见似经历了生死分别,燕熙浑身跟被切开再重装似的,五感混乱,疼痛占据着意识,对外界的反应迟钝。

可他那么分明地感受到宋北溟的存在,连在梦境最深处都被宋北溟拽着,他很轻地说:“你一直在拉我回家。”

宋北溟起身,轻手轻脚地掀开被褥,躺进了燕熙暖不热的被窝,呵气在燕熙耳边道:“是啊,我妻玩心仍重,怕你在外头玩过了时辰不回家。”

燕熙被宋北溟的热气暖得彻底醒了,混乱的意识收拢,梦里的挣扎和现实的煎熬一骨脑儿全冲进了心头,他鼻子倏地一酸,泪关崩塌。

他想要忍,可是怎么都忍不住,都怪宋北溟太暖了,叫他松了心弦。他在被宋北溟捞进怀抱时,靠着那健硕的月匈膛哽咽地大哭起来。

宋北溟要被燕熙哭得心要碎了,用力地抱着燕熙说:“哪里难受?”

燕熙启唇,想要说什么,却被压得说不出口,学识渊博的他竟不知从何表达内心的痛苦,他无助地望着宋北溟,手指无力地搭在宋北溟月匈前,无声地流泪。

宋北溟要心痛死了,他抚着燕熙的泪,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说不出来就不说了,我知道你浑身都痛。”

浑身都被撕裂,没有一处是自己的,燕熙要痛死了,他在说不出口的末端嚎啕起来:“梦泽,人生好累啊,好累啊。”

宋北溟心如刀割:“知道你累,以后不让你累了。就算全天下都依靠你,你也可以依靠我。”

燕熙哭得发抖:“活着……好难……我要碎了。”

燕熙在这种时刻仍然不能放开心防宣泄出一切,他在这个世界永远都是特殊的、孤立的,连刀刀都与他不同。

他没有同行者。

他不能暴露心底的秘密,语言能表达的太过苍白,他抿着唇,逐渐泣不成声。他消瘦的身体和青涩的年纪再也承受不了两个世界的重负,在宋北溟的怀抱里哭得撕心裂肺。

宋北溟找不到词语安慰燕熙,他要心疼死了,心如刀割的痛快要夺去他的呼吸,他轻轻地拍着燕熙的背,他被燕熙浸湿。

人在这天地间如此脆弱,他发现自己走到今天,仍然无法强大到问老天要他的爱人,在神明面前仍然渺小如蚁,只能虔诚地祈求:“我的微雨会好起来,我用生命向苍天讨你长命百岁。 ”

竹铃被夜风吹得轻响,像是某种慈悲的低语。

燕熙哭累了软在宋北溟怀里,他们在寂静里依偎,心在这一场痛哭里紧紧相贴。

宋北溟擦干了燕熙的泪,才喊了周慈。

药和膳都流水般走起来,宋北溟守在榻边,看着燕熙苍白的脸逐渐有了血色,他记住了燕熙的哭声,沉默地握紧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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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月缺。

中秋的团圆饭无人再提,转眼已至深秋。

这日是霜降,西境的九月初已有寒意,百姓穿上薄袄,竹宅的侍从们也都换了冬装。

寅时初,正房里燕熙醒了,他只穿了薄丝里衣,坐起时松散的衣襟滑下,宋北溟从后面抱住他,给他披了外衫。